,这些死去的孩子绝大多数都是男孩……
    或许因为夏灏对妙意比较有感情,亲眼见了妙意的发疯让他有些郁郁,而夏彦对妙意全无感情,又经历过游皇後那样的事情,再听这种事情也不觉得有什麽。
    不过看到夏灏的沈默,夏彦想了想,道:“殿下,你知道贵嫔夫人并不是你的生母吧?”
    夏灏点头。
    夏彦道:“当年你的母妃因为……中毒而流产,而且再也不能生育……可是你母妃并没有疯了,她当年只是淑妃,现在却是贵嫔了,是後宫里最有权势的女人。”
    夏灏看了一眼夏彦,他不知道夏彦想说什麽。
    夏彦道:“殿下,如果你的母妃当年也她疯了,她就不会有今天。”
    夏灏还是不解。
    “在这个皇宫里,软弱的人是无法生存的。”夏彦说。
    如果意美人没有疯,她还年轻,那麽她还可以再次得到皇帝的宠爱,可以再次怀孕,可以学会小心,好好保护她的孩子,当孩子诞生、长大,她可以靠著这个孩子去争取更多的东西……
    如果她愿意,她还有很长的未来。
    但是对於软弱的人来说,或许逃避是最好的选择。疯了──从此完全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这或许是软弱的人所能选择的一个好结局。
    夏彦想起了母後,母後曾对他说过:“彦儿,你和我像,我们都不是应该留在这个皇宫的人……彦儿,不要走出这里,十六岁之前不要走出这里,让大家忘记你,这是保护你最好的办法……彦儿,有机会你就离开这里,离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永远不要和这里的有任何联系……”
    离开也是一种逃避,虽然这种逃避或许看起来会稍微多了一点尊严──起码你还能离开。
    夏彦看了一眼夏灏,他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做错了,他不应该和这个孩子有更多的联系,日後身份一旦暴露,这个霸道的孩子又会怎样呢?
    夏彦叹了一口气,但陷入自我思绪中的夏灏并没有注意到夏彦突如其来的伤感。
    宫中记 14 寻人启事
    夏彦随口的感叹让夏灏陷入了一种繁乱的心绪中,夏灏也不知道为什麽,但似乎那句“软弱的人无法生存”给了他很大的触动,夏灏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麽,但却依然有一层薄纱蒙在眼前,怎麽也看不真切。
    夏灏想得太多,晚上没睡好,第二日起迟了,上课就迟到了。
    夏灏之前素行不良,那老先生怕夏灏旧态复萌,故而见夏灏迟到就将夏灏好好地念了一顿,念得夏灏烦不胜烦。没想到下学後,蓉贵嫔不知怎麽得了消息,为了迟到这事又将夏灏叫到合馨宫中训斥了一顿。蓉贵嫔明显心中有事,她说个没完,夏灏都听出她话中有话,夏灏自小长在宫里,也不是笨蛋,依稀听出母妃似乎在为一些後妃间争宠的事情烦心,但夏灏毕竟还小,还没深切体会过後妃争宠背後的意义,只觉得母妃把她自己的不快发泄在自己身上十分烦人,可夏灏对蓉贵嫔颇为畏惧,纵然心中不爽到了极致,却只能低著头老实挨训。
    这被训了半个下午,还是一个宫女进来对蓉贵嫔说了什麽,蓉贵嫔才让夏灏离去。这时夏灏的心情已经像炸了毛的地毯一般烦躁,哪想到回到宝毓宫中,又碰到柔沙那女人跟在屁股後面。其实平时夏灏回宫後柔沙都会跟在他身边,只是今天夏灏心情特别不好,看柔沙也就特别不顺眼。
    夏灏开始还想装做没看到忍著,但他回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那茶水是刚泡的,滚烫滚烫的,夏灏一口喝下被烫得说不出话来。夏灏顿时爆发了,气急地将茶壶砸在柔沙脸上,一壶滚烫的茶水浇了了柔沙满头满脸,转眼就起泡了,旁人的宫人看了都吓得跪下求饶。但这并不能让夏灏消气,他对跪了一地的宫人咆哮:“谁泡的茶,给本王滚出来!”
    一个小太监从人群里哆哆嗦嗦地爬出来。夏灏立刻冲上前给了那小太监狠狠一脚,同时对旁边的人厉声吩咐:“把这个人给我拖下去杖毙!”
    周围的人纷纷求饶,那柔沙不顾自己被烫,也开口道:“殿下……”
    但这回夏灏是真的气疯了,转身踹了一脚柔沙,骂道:“你给我滚!本王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个丑八怪!来人!把这个丑八怪也给我拖下去杖毙!”
    柔沙虽然也只是个宫女,但她是蓉贵嫔派来的人,这件事人人皆知,平时连夏灏都不得不让她三分,普通宫人哪里敢上前将柔沙带走。
    看周围的人都哆哆嗦嗦地不敢动,夏灏更是生气,当下说:“你们都不听本王的话是不是?好,本王留你们也没用!来人啊!都给我拖下去,全都打死!”
    “殿下饶命啊!”
    一时间屋子里哀鸿一片,但夏灏哪里管他们,此刻他烦躁极了,看到这些人就讨厌,他想起了小安,那个安安静静清清凉凉的人,夏灏从未如此渴望要将小安带到身边来!这个念头一起就止不住了。夏灏开始设想如果是小安跟在身边,那生活一定会十分愉快,他喜欢小安安静的眉眼,喜欢小安无声的微笑,喜欢小安身上淡淡的香,小安身上似乎没有一处不是好的,和眼前这些贱人比起来,简直是白云和泥土的区别!
    夏灏无法抑制自己的渴望,他不再管屋子里跪著的人,一路小跑冲入後院,叫出夏彦给他的那只小鸟,却突然想到自己要的说话还没写成字条,於是又跑回屋里寻了纸笔,写下:“小安,本王要你到我身边来!”抓了这小字条,夏灏又跑入後院,将纸条系在小鸟腿上,将鸟儿放飞了。
    那鸟儿扑腾几下翅膀就飞入树梢不见了踪影,夏灏便在院子里等待。
    那鸟儿飞的不快,但从宝毓宫到育芳宫也没有很远,夏彦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夏彦和夏灏有约定,如果不是要取消见面,那就尽量避免使用小鸟传信。但一般取消见面的决定都是在见面那天的傍晚才会送来,昨夜他们才见过面的,今天怎麽突然来消息了?
    夏彦不解,取下小鸟腿上纸条一看,不由得失笑。
    夏彦不知夏灏为什麽突然作出如此决定,但这是不可能的。夏彦想了想,纸笔回信道:“不可。贵嫔娘娘必不许。”
    鸟儿又飞回宝毓宫。夏灏看了夏彦的纸条,当即虚火上扬,回复道:“本王说要你就要你!”
    夏彦看了回复只是无奈,他自恃夏灏决计无法找到他,故而面对这霸道的宣言也就不再回复了。
    那边夏灏久等等不到“小安”的回信,知道小安肯定是不同意了,他也就不再被动等待,回到前院,找来太监吩咐道:“本王命令你们在宫里给我找一个小太监,十三四岁,这麽高,瘦瘦的,眉毛细细的,眼睛大大的,脖子很细,皮肤很白。赶快给我去找,找不到本王要你们的命!”
    太监得了命令惶恐地下去了,却十分苦恼:瘦瘦白白十三四岁的小太监,这宫里有多少啊!
    因为夏灏的一句话,後宫被闹翻了天,连身在冷宫的夏彦都得了消息:祜王在找一个小太监。
    陆昕阳听了便问:“小彦,这夏灏是在找你吧?”
    “是啊,他突然要我到他身边,我怎麽可能过去?我拒绝了,他就突然找起来了。”
    夏彦苦笑,知道夏灏找的一定是自己,但既然是个“太监”,那再怎麽找也找不到他头上了。
    果然,那些太监们拼死拼活地找了三天,符合描述的小太监都被带到夏灏面前走了一遭,却没有一个是“小安”。夏灏大怒,责备这些太监不上心,认定了他们肯定有将人藏起来,杖责一群人之後又发起第二轮搜查。但他们再怎麽查也没有用,夏灏做梦都不会想到,他口里的小太监其实正是他的哥哥。
    又到了见面的那个晚上,夏彦却给夏灏发了消息:“殿下如此大动干戈,在下也不好再出现了,今日见面就此取消。”
    消息到手,夏灏气得将寝宫里的花瓶都砸碎了,但这没用,“小安”说不来,那就是绝对不来了。
    夏灏本想带人去御花园埋伏,但他总算还没有气到全无理智,关键时刻还是想到了他和小安半夜见面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这个认知如同一盆冷水泼在夏灏头上,让夏灏稍稍冷静了一点。睡前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突然想到自己这次大动干戈,母妃居然毫无声息,这实在有些奇怪。
    以往夏灏若是如此闹事,蓉贵嫔就算不是把夏灏叫去责罚,好歹也会派人过来传个话,说一些“适可而止”之类的告诫。但这次却没有。
    夏灏年纪尚小,很多事情倒未必想的那麽清楚,但也正因为他年纪小,所以直觉比普通成年人更强,他不见得能说出母妃这次究竟哪里奇怪,却知道母妃一声不吭是很奇怪的。
    夏灏想了想,叫来随侍的太监,问:“母妃有没有差人来说过什麽?”
    那太监摇头说没有。
    夏灏又问:“母妃最近很忙吗?”
    那太监迟疑了一下,上前凑在夏灏耳边轻声说:“殿下,最近陛下十分宠信徐惠妃,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娘娘那儿了,所以……娘娘最近可能心情不大好……”
    夏灏只道父皇冷落了母妃,所以让母妃不开心了,可能母妃不开心了就暂时没心情来管他了。
    夏灏也没多想,他知道後妃争宠的事情很平常,只是自他有记忆来後宫都是他母妃专宠,对於後妃之间的争宠,他并没有太深刻的认知。
    宫中记 15 美人之死
    今天春天特别暖,花开的早也开的w,蓉贵嫔在御花园里开了一个赏春宴,邀请了宫里几乎所有有名分的嫔妃,皇子们也收到了帖子,夏灏自然也去了,他母妃举办的宴会他不可能不去。
    御花园里难得这样热闹,一群盛装的後宫男女们聚在一起享受著难得的轻松。夏灏和其他兄弟姐妹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他也懒得去和那些客套,便坐在蓉贵嫔身边吃著糕点想著关於小安的事。
    夏灏在想著要如何将小安从深宫的角落里挖出来,从此跟随在自己身边,但他派人找了却找不到,如今小安连他的面也不见了,令人无法可想。
    “……你看,是徐惠妃……”
    一丝低低的议论飘入夏灏耳朵里,夏灏抬头看到两个窃窃私语的嫔妃。
    夏灏朝著院门看去,果然看到款款而来的徐惠妃。
    夏灏记得,徐惠妃是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三个月前那个美人新年宴会上时她在皇帝面前跳了一支舞,於是全场都安静了,每个人都盯著她的容颜看得不目不转睛。夏灏还记得那时候自己还说要让这美人做自己的妃子,只可惜当天晚上那美人就进了父皇的寝宫,第二天她就被封做了丽嫔,这转眼不过三个月,又成了惠妃。
    夏灏还记得惠妃跳舞时那舞衣的裙摆轻飘飘地荡开,如同一朵盛开的荷花,却是红ww的,宛如天边的红霞,犹如盛开的蔷薇,倾国倾城的风姿,惊心动魄的美丽。
    是那样的美人在和母妃争宠?夏灏突然想到这事。他下意识地看著一眼近在咫尺的母妃。蓉贵嫔十六岁进宫,十八岁得宠,如今也近三十了,虽然容颜依旧w丽,但比之夏灏记忆中的惠妃,似乎自己的母妃显得黯淡许多。
    女人老了就是这样吗?
    夏灏不确定地想。
    徐惠妃渐渐走近了,夏灏再次看见了那张美得令人屏息的容颜。
    徐惠妃如同骄傲的公主,昂著下巴,款款走到蓉贵嫔面前,她站著,居高临下地看著位子上的蓉贵嫔,年轻而美丽的容颜和蓉贵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牛奶般幼滑的肌肤,鲜花般娇嫩的嘴唇,还有那天池一般灵动的双眸,这一切都是蓉贵嫔曾经拥有但现在却慢慢失去的。
    徐惠妃的眉毛让所有女人嫉妒也让所有男人垂涎。
    夏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蓉贵嫔,就见蓉贵嫔嘴角噙著淡笑,没有露出丝毫不满或慌乱。
    蓉贵嫔不慌不忙地看著面前的美人,那双狐媚的杏眼中透出的是上位者的沈稳。这样的蓉贵嫔拥有著徐惠妃所没有另一种风姿:雍容。
    徐惠妃嘴角噙著冷笑,声音却如雏鸟初啼般清脆婉转,温柔地说:“妹妹来迟了,蓉姐姐莫怪呀。”
    蓉贵嫔微微一笑,道:“哪里的话,妹妹陪伴圣上,来迟片刻也是自然。”
    徐惠妃颇为得意,道:“姐姐这话说得妹妹惶恐!”
    徐惠妃说的好像她好像多歉意似的,但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她话中的炫耀。
    蓉贵嫔神色不变,只笑道:“妹妹辛苦了。妹妹稍等,让姐姐叫人加张桌子,好给妹妹坐下休息休息。”
    蓉贵嫔让人搬来桌椅,让徐惠妃在自己身边坐下。坐定後两人之间并无过多交谈,夏灏不免多看几眼徐惠妃,却不想蓉贵嫔身边的一个女官走到他身後,轻轻道了一句:“殿下请自持。”
    夏灏一惊,看了一眼母妃,心下冰冷,不敢再看徐惠妃。
    没多久,一名神色憔悴的妇人在两名宫女的陪伴下到来。夏灏多看了两眼,才看出这已经消瘦得近乎脱了型的女人乃是妙意。
    听闻这妙意已经疯了,按说不会在出现才对。
    夏灏看看蓉贵嫔,不知母妃将妙意叫来是何用意,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在蓉贵嫔也中看到了惊讶,似乎蓉贵嫔也没想到妙意回来似的。
    妙意在蓉贵嫔下手不远处坐定,神色消沈地不言不语,外界的喧闹根本无法影响到她。
    夏灏多看了两眼也就不再注意,只听周围的人偶尔提到只言片语,大多也是奇怪为什麽妙意会在此出现,也有人隐约提到妙意的孩子没得如何蹊跷之类的。
    酒过三旬,不知是谁发起的,众嫔妃开始向三位妇人敬酒。
    夏灏看一名女官在妙意耳边说了什麽,那妙意黯淡的双眸透出些许光亮,她抬头朝四周看了两眼,似乎是犹豫了片刻,终於端起酒杯走入敬酒的行列中。
    夏灏颇感惊奇,他以为妙意今天来不过是做个摆设的,没想到还会参与敬酒。
    当妙意走到蓉贵嫔面前时,妙意对蓉贵嫔举起酒杯,轻声道:“娘娘,妙意多蒙您的照顾才有今日……妙意敬娘娘一杯,娘娘莫要推辞……”
    本来只是很普通的敬酒词,但从妙意口中用那低哑得仿佛丧失了魂魄一般的声音说出,便在不经意间被赋予了更多的含义。周围不少人都看过来,向来喜怒不形於色的蓉贵嫔也微微皱了眉头。
    只是转瞬间,蓉贵嫔又回复了笑容,道:“妙意是本宫的好姐妹,这样的话说来可就生分了。”
    妙意轻轻一笑,说不出是冷淡还嘲讽,但她没说什麽,仰头喝下了手中酒。
    蓉贵嫔多看了她一眼,这才抬手将酒杯送到唇边。
    就在蓉贵嫔以手遮杯酒水即将入口之时,突然妙意突然扔开手中酒杯,疯了一般扑向蓉贵嫔!蓉贵嫔措手不及被压了个正著,狼狈倒在地上,就见妙意面色狰狞,转眼间从衣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狠狠扎向蓉贵嫔!
    周围人的惊叫声这才响起,後退的,前进的,场面一片混乱。
    夏灏因为一直注意著妙意,此刻妙意发难他是最早反应过来的,在妙意拔出匕首的时候夏灏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就朝著蓉贵嫔的方向扑去,想要将妙意拦住。就算蓉贵嫔平时对他严厉,但那终究是自己的母亲啊!
    然而就在夏灏冲到蓉贵嫔身边时,蓉贵嫔却不顾想要刺杀她的妙意,而反手将夏灏推了一把,虽然仓促间使不出大力,却依然将夏灏推得一个踉跄跌了出去。因为蓉贵嫔的这麽一推,妙意的匕首落下狠狠地扎入蓉贵嫔的肩膀!
    “啊!”
    蓉贵嫔惨叫一声,鲜血喷出,转眼就将她一身华服浸透!
    妙意不知是得了什麽失心疯,被溅了一脸鲜血,先是一愣,後是疯狂大笑她从蓉贵嫔身上爬起,刚才那剧烈的扑杀让她的发髻散开,沾满鲜血的双手毫无规律地在空中挥舞,她像是一个厉鬼狂笑著漫无目的地游走在人群中,引来围观者的阵阵惊叫。
    夏灏顾不得妙意,手脚并用慌乱地怕到蓉贵嫔身边抱起她,紧张地大叫:“母妃!母妃!”
    蓉贵嫔虽然受了重伤,但神智无碍,只是面色苍白,虚弱地握住夏灏的手,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似乎是为夏灏没受伤而高兴。
    “灏儿……没事吧……”
    “母妃!”
    过往的严厉、责骂都一瞬间消失,夏灏的眼泪无可抑制地簌簌落下,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母妃是爱他的!
    就在夏灏抱住蓉贵嫔大哭时,人群中又传来一声惊叫,这回人群更是慌乱,隐约可以听见别人叫唤“徐惠妃”的声音。夏灏往那边看了一眼,目光穿越人群,他似乎看到一抹淡黄倒在地上,而血泊中,那张w冠天下的面容上正挂著死不瞑目的惊恐!
    徐惠妃死了?
    夏灏惊愕於自己认知,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蓉贵嫔,匆匆一瞥间,他仿佛看见了蓉贵嫔嘴角上那转瞬即逝的冰冷的笑意,夏灏一个激灵,心里有什麽东西被这笑容捅破了。
    徐惠妃真的死了。
    第二天,夏灏听宫人说起昨日之事。
    妙意在刺伤了蓉贵嫔之後游走於人群之中,慢慢的,她来到徐惠妃身边,或许是徐惠妃轻蔑的躲闪态度激怒了她,她突然扑上去掐住徐惠妃的脖子,口里喊著“去死!你们都去死!”,就这样生生将徐惠妃掐死了。
    而没多久,妙意也走入御花园的湖中,溺死了。
    因为徐惠妃的死和蓉贵嫔的受伤,皇帝又回到了合馨宫。
    这天晚上夏灏做了一个梦,梦见妙意抱著棉被唱著哄孩子的歌谣,梦见身著淡黄衣裳的徐惠妃缓缓倒下,梦见蓉贵嫔嘴角浮起的冰冷笑意。
    一觉醒来,夏灏发现自己的亵衣已经被冷汗浸湿,当清晨的第一抹阳光射入房间时,他突然明白了一些事,关於宫里的那些事情,关於那些事情之後的晦涩,那种淋漓,那种残酷,那种幸福!
    当皇帝投入丽美人的怀抱时,夏灏给夏彦传了消息:“我不找你了,我们晚上见面吧。”
    宫中记 16 泰康十年
    春去夏来,夏走秋到,秋过冬至,冬去春再来,如此又是一年,泰康九年在徐惠妃的风波後安安静静地过去了,夏彦在夏灏和陆昕阳的有心喂养下白嫩了不少,个头也长了,但笑起来的时候还是改不了那种腼腆,看上去依然像是白兔子。
    泰康十年的新年,北方下了一场瑞雪,春天比往常来得更早,雨水却比晚年多了一些,麦苗早早就抽了芽,长势喜人,但这对於康国来说并不算一个好消息。果然,秋天北方的农田获得了大丰收,农忙时节一过去,苏国就宣战了。
    偌大的中原被漓江分为南北两块,自前朝大一统崩溃之後,历经十几年混乱的战争,最後形成了南康北苏的局面。论民生,似乎富裕的康国更胜一筹,但论军力,骁勇善战的苏国则更显优势。苏国的骑兵锐不可当,但是再厉害的骑士来到漓江边,也只能被康国的水师拦住,但是康国虽然占据了漓江,却因为陆军衰弱而无力反攻,於是南康北苏就这样僵持下来了。
    早些年苏国的皇帝热衷战争,一些小规模的骚扰性进攻两三年就有一次,搞得像苏国的实战演习似的,不过三年前老皇帝驾崩了,一个刚刚满六岁的小皇帝上台,右相和左龙大将军争权,朝廷政局不稳,也就没有心思来攻打康国了,而康国也不主动进攻,故而两国之间的战争就暂时停止,一停就是三年。
    然而,如今苏国又打过来了。
    两年前,左龙大将军在政治斗争中击败了以右相为首的文官集团,苏国政权完全落入他的手中,两年後,苏国军队经过修整,这位被誉为“不败鬼将”的左龙大将军终於再次打过来了。
    三年的时间并不算长,康国满朝文武听到“不败鬼将”这个名字都觉得头疼。
    “不败鬼将”本名韩式希,其实他“不败鬼将”的名头大半不是在苏康两国的战争中获得的,而是苏国对北方的游牧民族的战争中获得的。在中原分裂的时候,塞外的游牧民族倒是形成了一个短暂的统一政权,被中原人称为“塞丹”。塞外民族民风彪悍,因为生活环境恶劣,每年开春都会进入中原掠夺。康国位於漓江以南,和塞丹八竿子打不著,都是靠苏国抵挡,这也是造就苏国强悍骑兵的主要原因。
    十六年前,韩式希这个人出现在老皇帝视线内,甫一出现,就得到了老皇帝的信任。他战争中渐渐崭露头角,短短几年间就成为十二护国将军之一。苏国的五官体制是左右龙虎大将军最高,其次是四方上将军,再次就是十二护国将军。为了防止武将夺权,左右龙虎大将军要麽是空缺,要麽是名誉性的虚职,也就是说四方上将军实际就是武官中最高级别的实权人物了,而韩式希此时离巅峰也不过一步之遥。
    成为护国将军後不久,韩式希提议将塞丹政权一举摧毁,这个提议得到了老皇帝的支持,韩式希作为左路军统帅出击,在这场战争中获得了极大的功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就是“不败”的由来,而“鬼将”则是说韩式希始终带著一张鬼面具,关於面具下的模样却无人知晓。
    这场战争韩式希彻底击垮了塞丹政权,让塞外游牧民族再次分裂成几十个大小政权,无力再入侵中原。战争结束後,韩式希就被封为镇北上将军,位极人臣,深得皇帝宠信。
    因为游牧民族无法再对苏国形成威胁,韩式希改封平南上将军,调任苏国南方军──也就是和康国对峙的那只军队,於是韩式希渐渐成为让康国头疼的人物。
    大约是五年前,老皇帝可能是自觉命不久矣,找了一个由头,将韩式希封为左龙大将军。这可不得了了。要知道老皇帝雄心壮志,他十六岁登基,以雷霆手段除去了当时握权的左右龙虎大将军,此後左右龙虎大将军两个位子就一直空悬,兵权始终抓在老皇帝自己手里,现在他却突然将兵权交给韩式希了?
    旁人都看不明白为什麽,只知道韩式希权柄日大,又过了两年,老皇帝病重,大家都在猜测他会传位给谁。老皇帝有七个儿子,不过有四个都在前一轮的皇位争夺中或死或疯或流放,如今剩下三个小儿子,较大的两个都是碌碌无为之辈,最小的那个还是懵懵懂懂的年纪。左看右看,满怀抱负的老皇帝恐怕不会想选择其中的任何一个。
    不过还是要选择,老皇帝驾崩,留下诏书,将皇位传给了小儿子,封小皇帝的母妃为慈仁太後,原皇後为惠宁太後,命右相和韩式希在皇帝成年前辅政。
    之後就是右相和韩式希的权力争夺之战了,最终韩式希胜利,将苏国大权彻底抓在手中。
    韩式希取得大权之後对右相在朝廷中的残余势力进行了一个拔除,之後就是整顿吏治,改善民生,休养军队,如此两年,苏国国内欣欣向荣,今年恰逢大丰收,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於是韩式希就率军打过来了。
    当韩式希率军向漓江北岸集结时,康国朝廷之上也在商量这次的统帅人选。
    康国其实并不是很著急,因为韩式希就算被誉为“不败鬼将”,面对滔滔漓江和康国引以为傲的水师也只能望洋兴叹,最起码,让水师抵挡那麽个把月是没问题的,所以康国的朝廷自认有足够的时间商量那些琐碎的事情。
    康国皇帝昏庸,但下面的文武百官却相当厉害。毕竟是处於战乱之中的国家,必要时刻还是比较团结的,而且一些势力之间的潜规则也会让他们在适当的时候选择妥协。皇帝在上面昏昏欲睡之时,下面几十个人通过争吵已经将各将军人选确定了,现在唯一商量不下来的就是“监军”这个职位由谁担任。
    监军其实是一个虚位,是专门给皇帝汇报军情但毫无实权的位子,一般都是由皇帝信任的人担任。因为监军是绝对不可以干涉军务的──不过如果你想冲在第一线和其他小兵一样抛头颅洒热血那是没人会阻拦的,所以皇帝派什麽人都无关紧要。以往的惯例都是派一个中臣(也就是太监)或是皇子担任。
    当然,也不能说监军毫无用处,如果监军在皇帝面前乱说话,还是会给将领带来很大的麻烦──如果皇帝极其信任他的监军的话。
    如果是派中臣那就没什麽好说的,这不是大臣可以左右的,但如果要派皇子担任那麽其中就有一番斟酌了。
    这帮大臣多半各有各支持的皇子,虽然监军没有实权,但作为一次历练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若是能在战争中有那麽一点上佳的表现,那就是日後争夺皇位的资本。所以,当前面各将军的人选确定,各方势力都在这场肉骨头争夺战中取得一个平衡的时候,这个“监军”一职反而争执不下。
    “请陛下定夺!”
    百官的异口同声让差点就要睡著的皇帝惊醒,皇帝茫然地看著下面齐齐躬身的大臣,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麽。旁边的大太监附耳轻声道:“陛下,大臣们正在为让哪位皇子担任监军烦恼呢。”
    皇帝反应过来,他也不笨,在这种时候还是拿出了皇帝的威严。他想了想,道:“既然爱卿们无法决定,那就让朕的皇子们自己选择吧。宣所有的皇子上殿!”
    宫中记 17 儿臣想看大船
    “父皇宣我上殿?”
    夏彦惊讶地看著传话的太监,他不敢相信居然还会有人记得育芳宫里还有一位皇子的存在。
    那太监说:“陛下的意思是让‘所有的皇子’上殿。”太监抬头对夏彦眨眨眼,道,“殿下,您在这里太委屈了,这是一个好机会,若是能由此让皇帝注意到您,您就可以回到宫里了。”太监似乎是怕夏彦不信,又说,“殿下,小的当初受过皇後的恩惠,这些年来一直铭记於心,只可惜人微言轻,也无法给殿下什麽帮助。这次小的听到消息就赶过来给您说一声,也算是略尽绵薄之力。”
    夏彦顿时明了了。果然不是皇帝特别宣旨的,而是这太监想著报恩才来通知一声,皇帝说的是“所有的皇子”,夏彦也是皇子,自然是有上殿的资格,只是若是没有这个太监私下通知,只怕夏彦等战争打完了还不知道有这麽一回事,自然也就将机会错过了。
    夏彦有些迟疑,若是所有的皇子都上殿,他必然会和夏灏碰面,到时候身份曝光……
    谢过了太监,夏彦并没有上殿。他又想起母後曾说过的话,既然上殿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他何必要去?
    那边太监对夏彦告辞时,夏灏已经穿戴整齐来到了大殿之外,和他一样还有其他四位皇子:大皇子夏锦,六皇子夏曦,七皇子夏烨,八皇子夏凌。在这些皇子里,夏灏是最小的,夏灏之下只有十二和十三两位公主,至於十、十一、十四尚未出生就已夭折,连名字都没有。
    “参见父皇!”
    皇子们站在大殿之中对皇帝施礼。
    “免礼。”皇帝一手虚托,示意他们平身,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各位爱子来时应该已经知道朕为什麽宣你们来了。两国开战,朕需要一名监军,你们有谁自告奋勇的?”
    此话一出,六皇子夏曦的脸色首先白了一白,随後就低垂著头站在那里不说话。
    夏烨和夏凌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野心,夏凌立刻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愿往!”
    夏凌话音未落,大皇子夏锦也站了出来,大声道:“父皇,战场凶险,八弟尚且年幼,还请让儿臣前往!”
    此时夏凌不过十二岁,而夏锦已经十九岁,早已封王开府,他说这话倒也十分贴切。
    但这是夏凌不服气了,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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