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太想出去。
    “不知道呢。”
    青君把米淘好,又将身侧的黄獐剥皮清洗割开,他从水畔折了一根管儿,那是樟穹的茎干,十分结实,用来烤肉很不错。
    “十三怎麽回事?你刚才还没说完。”
    临花见他把肉串好,忙忙地爬起来将剁好的木段归拢起来,燃了火帮青君一起来烤肉,又挖了坑在下面少了火,将米饭罐子盖上去焖熟。
    “不知道啊。”
    “你知道多少?”他们用的是炎火,几乎只是片刻,肉全部熟了,发出滋滋的烧焦声,油脂也滴落下来,金黄色的肉块弥漫出浓郁的香气。
    临花翻了翻口袋,找出调料,将盐巴胡椒粉美味鲜等物一字排开,听他这麽问,眯了眯眼睛,想了又想:“不知道,你也知道我就是个小皇子,又没去过选命池,就隐约知道玄狐是选命池主这样了,怎麽连你也不知道?”
    “我知道的不多,我不太关心这些,不过昔年听紫薇星君提过一两句。”青君费力想了想,“他说玄狐掌管天命,两眼能看过去未来,後来有一年碰上了一条疯狂的肥尾,因那肥尾是用灵血养大,不受五行之苦,故一战而竭,渺了一目,万佛之祖帮他去治病,问他要留着能看未来的那只眼还是留能看过去的那只,他说留了看过去的。他战斗力并不高,只是因为能预见未来祸事才地位崇高,继而无法预言,便离开了选命池,之後流落何地我就不知道了。”
    “肥尾?”临花皱眉,大大地咬了一口獐子肉,香气在舌尖弥漫开来,香的要命,“用灵血养大的肥尾,谁能这麽做?”
    肥尾的胃口很大,光靠鲜血养活,还是灵血,那得需要牺牲多少神怪,几乎得大规模屠杀吧?况且灵物死去之後血也就是一般的血了,那就得活着捉过去放血,可是他从未听过这麽奇怪的事情。
    他好像想到了什麽,脸色突然变得古怪:“我父皇常年沈睡,我以前还道他是为了阿银殿下的缘故无心尘世。”
    “什麽?”
    青君帮临花烤肉,自己并不吃,他向来不热爱美食。
    临花的神色越发奇怪了,甚至有点茫然:“若说灵血,世间再没有比魔君更好的了,他常年沈睡不说,斑斓山还确实养过一条肥尾,只是斑斓山野兽甚多,我倒是没多关注过。”
    青君一震,与临花眼睛对视,两人都是一抖。
    “你是说,你父亲暗暗养了一条超出五行的肥尾,让它去攻击了玄狐?”
    “不知道。”
    “可是目的呢?”青君翻来覆去想不通,“你父亲也是能通过千年选命的,且实力强大,要去降服玄狐干嘛?”
    临花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他能通过,才说明他在选命池里可能发现了玄狐有什麽了不得的神器或者……让他觊觎的本领,他才这麽干的。”他想了想,喃喃自语,“说来你不觉得奇怪吗?万佛之祖去问玄狐留哪只眼睛,玄狐居然选择过去,如果留了未来,他一样能预见未来啊。”
    “掌管天命……”青君念叨了两句,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你父亲想逆改天命!玄狐知晓未来,你父亲定然知道这事瞒不过,便想法子毁去了银狐的眼睛。”
    他想的浑身发冷,看着临花:“可是他要干什麽逆天的事情啊?”
    临花也看着他,两人都默默无语。
    “天呐。”临花突然睁大眼睛,手上的肉串都掉了,“我知道他要干什麽了,难怪他当年……”他父亲当年明明是喜欢大哥的,却想出了那麽个法子毁了临水和临镜。当年在真界,他再讨厌临水也想不出那麽个法子让大哥去强奸临水,只是因为他父亲说,想要让临水生个孩子出来。
    父亲当年说的是皇子结合能够生出最优异的後代,他当年一心讨好父亲也不多想,只是去执行,甚至最後他都一一丝不苟地按照父亲吩咐大哥配合他演戏,让临水杀了大哥。
    从头到尾,父亲养大哥来,都是为了献祭用的。
    “啊?”
    “他想缔造过去。”临花睁大眼睛,“没错,玄狐掌天命知过往,他想用玄狐的记忆缔造出一个过去的世界。”
    青君冷哼:“不可能,那缔造出来也是幻境。”
    “不是。”临花摇头,“斑斓山是五行大阵之地,那里还有天地玄黄玲珑塔,这些都是能混沌万物的,只要他拿了乾坤鼎,时间就能逆流回去。”
    “逆流回去也只是景物,又不是生活的妖魔神物!”
    “你怎麽还不懂。”临花一阵无力,将吃完剩下的肉串连着樟穹根茎一起插入泥土里,重重喘息一口,“难怪当年他要我那样对待大哥……大哥一定是被他献祭了,我就说,以临水的实力,怎麽反倒把大哥杀了。天呐。”他越说越慢,声音像是凝滞住了,“他拿大哥的血做了引子。”
    想要乾坤鼎开阖,必须需要献祭灵力极其强悍的神怪,大哥是夔龙的儿子,血统自然极好。
    父皇死的那天,其实就是乾坤鼎打开的那天吧,他默默地想,难怪父皇心甘情愿地死了,他只是在等乾坤鼎逆流的那天再回来。
    青君茫然着脸:“我一个字也没听懂。”
    “呃,你逻辑有问题啊。”临花扶额,十分无奈,想了想,举了一个例子,“这麽说吧,好比说我有一颗蒙鸿珠,我能回到过去干一件事,就相当於我能够自由出入於时间轴里面。在这个时间轴里面,我父亲对我不好,导致我心态不好,生活抑郁。”临花的声音平平的,“我就想穿越时间轴,去把我父亲杀了,我把我父亲杀了,我就不会因为我父亲的冷漠而伤怀了,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我父亲已经死了,那麽又怎麽会有我生下来呢?既然我根本就没有生出来,那麽就根本没有人去时间轴里杀了我父亲。那既然我父亲没被杀了,那我就还是活下来了,遭受他冷漠,然後抑郁。如此循环往复,时间轴就乱了,会倒回去从头开始,现在你听懂了?”
    这是个悖论命题,无论哪个神器,一旦开始自相矛盾之後,就会从时间空间都回到混沌懵懂灭蒙之初,天地倒悬过来。
    他父亲居然是想骗过乾坤鼎。
    青君愣愣地:“没有听懂。”
    “更通俗一点,我恨我爸爸,我穿越时间杀了我爸爸,可是我爸爸死了就没有我了,於是我就无法杀我爸爸了,但是我没有杀我爸爸,我爸爸便仍然活着,他活着我便继续恨他,继而去杀他……”
    “我绕晕了。”
    临花气乐了:“算了,说不通就拉倒了,不过我想事情大概是这样,我父亲想缔造过去,回到过去,玄狐虽然不能通晓未来,却极其聪明,他潜伏到了斑斓山,耐心地等着我父亲死了,然後一步一步破坏了我父亲遗留下来的计划。”
    他父亲知道他又蒙鸿珠,也知道临水与临镜的关系,以魔君对临水的了解,必然以为临水会把临镜拉出来,一旦临镜活着出来,那麽时间轴就紊乱了,乾坤鼎原本是受了临镜的血而开阖的,如果临镜活了,那麽就根本没有那场献祭,乾坤鼎就该关闭,可是临镜确实献祭了,所以乾坤鼎就会紊乱逆时针而行,那样时间便会倒回,如果他父亲有什麽方法,便能控制住倒退的终点,而那终点必然在他父亲最期盼停止的过去那一刻。
    可惜玄狐潜伏到了临水的身边,一步一步把计划都破坏掉了不说,就是以临水的性格,真拿到蒙鸿珠,到底是拉临夜出来还是临镜出来都不一定……不对,临花一想,临夜也是那天死的,或者他父亲把临夜也算进去了,献祭的是临夜和临镜两个,一个是灭蒙一个是墨龙,血统都最好,而无论拉出临夜还是临镜,时间都会回逆。
    临花一身冷汗,他真想不通,他父亲怎麽能计算这麽周密的,那个已经死去的男子纵然已经不在了,却还是暗地里操控着他们。
    他暗暗地想,难怪临水临月能活着,他们俩血统不够,就算献祭了乾坤鼎也不会开阖,而自己血统够了,但是自己又是父亲的操刀手,这麽多兄弟里面,只有他会全心全意地听从父亲的,一丝不苟地完成父亲所有的交代。
    而且自己要留下来拿那颗蒙鸿珠,所以留下来的他们都是一颗颗棋子,安静听话地走完了父亲的棋盘。
    可是父亲到底是想回到哪里呢?回到某个少年时光麽?将一切事情重新开始?临花摇摇头,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他们为了临夜盗过十大神器,可是每次都用不起来,乾坤鼎就在斑斓山上,他和临水还用过,在里面迷路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们想到的地方,现在想来,难怪他们找不到,当时他和临水进去,帮他们守鼎的就是十三,有十三在,他们能找到临夜才怪。
    这一环扣着一环的,他们自诩聪明,居然还是别人手上的棋子,那天十三当着他的面毁了蒙鸿珠,只是因为十三已经知道他们大势已去,故意让他知道的。
    自己知道,就会跑了,而自己跑了,那麽斑斓山可就只剩下临水了。
    临花露出一个苦笑,其实十三真的想多了,他在与不在都无所谓的,他现在如果还留在魔界,大概还是临水的拖累,无论是身体还是灵力,他都已经到了要垮台的地步了。
    不过十三千算万算,大概没有想到,其实临水早就怀疑到他了,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这个圈子绕的可真够漂亮的,但愿临水的最後一击能干的漂亮点。
    青君还是朦朦胧胧地没听懂,但倒是抓住了重点:“那我们要出去麽?”
    “不要。”临花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我要死了。”
    他又重新拿了一串肉,讽刺地笑笑,千算万算永远算不满意,他算计过青君,到头来自己栽的很惨,他父亲几乎算无遗策,预见了各种可能性,一朝却功败垂成。
    人生在世实在当恣意点儿,只是他当真好奇,他父亲对那段过往到底是如何的执着,下如此大的棋。
    或者他想看到的仅仅是没有与他翻脸的阿银殿下,也或者他只是想从头来过,再不犯错,也可能与自己一样,父亲的记忆里存着一个顶端。
    像他一样,在心底存着一个美好的少年,午夜梦回的时候,少年灿烂而笑,一手高举,柔声说我们过一辈子。
    无论是人是神是魔,总有过不去的魔障与心结啊,解不开绕不去烧不化,於是辗转反侧,在记忆里的缝隙里查找,却终是绝望,因为那存於过去,见得着摸不到。
    像青君这样无心的倒也好。
    “你哪里不舒服?”青君紧张问。
    “我老了啊。”临花快乐地用手去挖米饭,悠哉道,“我说真的,我没有命珠,已经走到生命尽头了。”他又一笑,“我肯定是第一个老死的黄乘。”
    百花杀 86 雨送黄昏花易落
    得天地之精华与恩宠,能够长盛不衰,却还是走向了灭亡的道路,想起来真是奇妙,反倒是人类那样短暂而弱小的生命能够千秋万代相传下去。
    临花想想,觉得如果自己死了,不散魂魄的话,完完全全做一个人倒也不错,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怎麽能够不散魂魄。
    十大神器都了解过了,除了阴阳黑莲之外,大概真的是没有那种东西了吧,或者纵然有,自己也没有什麽心思再去搞了。
    老了老了啊。
    “肯定不会。”青君反驳,“你肯定有无数种办法活下去,你只是不想活了。”
    他百无聊赖地拨了拨木柴,安静的火光里声音寂静的发腻:“我理解。”
    他们年轻的时候,穿越万里到秋泥平原,那里是五界外的一个小领地,身至其中甚至不能使用术法,他们兴致勃勃地去那里,啃泥浆喝雨水,在热火蒸腾的荒原上翻滚,火焰烧灼著他们的皮肤,他们却觉得骄傲。
    雄性啊男孩子啊这些生物,总是喜欢牛逼兮兮的,哪怕会让自己吃很多苦头,可是他们甘愿,那时候啊,他们身上有热血,会燃烧,烧的他们生命盎然。
    有时候是真觉得累啊,不是矫情也不是春花秋月无病呻吟,只是眼睁睁地看著认识的一个一个消失,心里就空荡荡的。
    那种空荡太难受了,难受的他原本应该说些“我会让你活下去”或者“我会找东西让你活下去”都无力了。
    无论是谁,都没有权利决定别人去死的权利,尤其是真的生无可恋的时候。
    他觉得说些“你还有爱的”或者别的什麽劝阻,都是很残忍的。
    临花歪歪头:“我知道。”
    他笑一笑:“所以说,就算是谈恋爱也要找门当户对的没错,要是换成一个普通人,可不能了解那种感觉。”
    他有点高兴临了青君还算是比较了解的,虽然他还是觉得有点委屈与失望吧。不过那点失望太淡了,就像他千百年来逐渐磨掉的感情,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只是恍然一瞬,心上淡淡地飘过那点心思。
    “你死了,我就把你埋在云天涯下。”青君认真说。
    “我死了压根就没肉体。”临花斜他一眼,但是眼睛却亮起来,“你还记得啊?”
    记得,怎麽不记得。
    他们当初在那里好上的,还曾经坐在顶端一起发誓,永远在一起的,虽然那誓言浅薄的风一吹就散了。
    青君觉得临花也蛮神奇的,他那时候根本不完整,总是断断续续地忘记事情,临花居然也敢相信他的话。
    也可能只是没有办法不相信吧,他想,一旦真的喜欢了,或者真的绝望了,除了相信还能有什麽办法呢?就像他真的喜欢了,长不出心来,听到临花要死的时候,除了默默地想可以跟他埋在一起,还能怎麽办呢?
    有些事情,总是想不通啊,以前还能认真地分析,可是现在连分析都不想了,於是只能那样。
    他唯一不甘的是,为什麽他们总是不得善终,现在再次回想,都是因为贪心啊,转生转世什麽的,到平民家不就完了吗,非要去王侯将相家,想著荣华富贵拜相封官,与权政联系在一起,他们俩不悲剧才怪!
    “记得啊。”青君压低声音,晃晃手上的肉串,黄獐很大,他烤了太多了,抓的两手都是,“还吃麽?”
    “不吃了。”临花吃的很满足,摸摸肚皮,其实他压根不需要这麽频繁的进食,可是他就是忍耐不足,大概是在人间生活了太久的後遗症吧,“收起来,明早可以热热继续吃。”
    “明早冷了就不好吃了啊。”青君淡淡地道,“有酒麽?要是有酒我们俩喝杯酒或者都能吃完了。”
    说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对坐相饮了,以前他还是神仙的时候倒是常干,因为招摇山的泉水冷冽香醇,所以酿酒也是极好的,都不是凡人的体质,於是便轻易都爱上了对酌的习惯。
    “有酒有酒。”临花兴奋的无可抑制,眼睛亮晶晶的,连脸颊都红了,“我酿过,还埋在树下!”
    他太兴奋了,爬起来就往一颗合欢树下跑过去,青君一愣,觉得恍惚到了这里临花变得有点弱智多了,一想又觉得挺悲哀的。
    只有回到这里,临花才能全部放松吧,因为这里是他的家啊,最後的领土与防线。
    他虽然孤寂,可是好歹还是经过热闹的,那时候伏羲女娲盘古英招天双他们都在,他享受过族人的热烈与美好,纵然以後慢慢失去了,可到底是享受过啊,而临花出生的时候就什麽都没有了。
    他垂下眉头,记起那个被他杀去的女子。
    他这一生杀孽太重,可是他几乎都未曾後悔过,哪怕是长兄一样的伏羲,这些年里他後悔的也不是杀了伏羲,而是自己应该与伏羲同归於尽,而如今想来,他却有点後悔杀了那个女子。
    其实她也不算干了什麽吧,喜欢了,於是相爱生子,能有什麽呢?不是跟他一样麽,身为神,爱了一个妖。
    他看著手指,想自己倒是该接受审判的,可是又著实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连夔龙都杀不死他啊……
    不过也或者,活著才是对他的最终惩罚啊。
    他慢慢地踱步到临花身後,後者半跪在地上,在土里挖掘著,已经初见成效,一个半径一米的大缸慢慢露出了原形,露著封泥和封带,瞧著像酒坛,可也未免太大了。
    “这是……”
    临花也不知道埋了多少东西,大缸没有挖出来之前,地上就堆了一堆东西,什麽珠宝首饰盒子宝剑之类的不说,居然还有一面镜子。
    一人高的镜子,菱花的雕饰,镜面光滑如水,平整干净如水晶,却什麽都没有。
    “怎麽看不到?”
    青君纳闷地问。
    “这是明朝镜,可以看见照镜人未来的。”临花将一堆东西踢踢踢,腾出位置来,把大缸搬上来,随口解释,“这里埋得都是一些宝物,我怕时间太久了,放在这里,在这里罩了一层结界。”
    “你也看不到吗?”
    临花把下颌搁在青君肩膀上,也往镜子中看去,镜子中空空如也,既没有他的影子也没有青君的影子。
    “看不到。”他伸手去抚摸镜子,之间在冰凉的镜面上拂过,感受了一阵寒气,他的微笑顿了一下,然後又若无其事地撑了开来,“这镜子看看普通人可以,看我们却不行。”
    青君从侧面伸手摸到他的耳朵,声音静静的:“这样啊。”
    他不相信临花说的,这是黄乘的族地,宝物自然都是极好的,或者说,应该是服务与黄乘的,怎麽可能是普通人类的?
    他想可能这镜子有什麽特殊的方法看吧,或者只有身为黄乘族类的临花能看见,只是临花看见了也未必肯告诉他。
    临花不想说,那麽想必看到的就是不太好的的。
    他笑了一下,临花不想说,他也不想问:“酒呢,倒出来喝啊。”
    他这麽一说,临花又开始亢奋起来了,大概是真的比较得意於自己的动手能力,无论是做饭还是酿酒,临花在这方面总是比较容易得意。
    “你往後退後一点。”临花吩咐,用力拍开封泥,大缸上的底布去掉,封泥涮去,空气里陡然飘出一阵浓浓的味道,香醇倒是香醇,只是好像有点奇怪。
    青君愣了几秒,倒是临花想反映过来,用力抽了抽鼻子,连眉毛都皱起来了:“不是吧?难道时间太久坏了?那可是一张上古方子,说是要百年才香醇,这会儿应该差不多了啊。”他左思右想,百思不得其解,纳闷的不得了,“我肯定是按照步骤来的,难道是方子有问题,或者是这里的空气不好?”
    青君吸吸鼻子,喃喃自语:“难道我鼻子坏了,为什麽觉得酸酸的,好像是醋……”
    他一激灵,与临花一对视,後者也一激灵,大叫起来:“不会吧!”
    真的是醋,青君往大缸里看去,里面的液体色彩浓w,是大红色的,瞧起来倒是可喜,但是闻起来的那种酸味无论如何也不会错的。
    “怎麽可能是醋!”临花如遭雷击,被打击的不行,简直失魂落魄了,反反复复地念叨,“怎麽可能是醋,怎麽可能是醋呢?我发誓我是按照步骤来的啊!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方子有问题,嗯,方子有问题,肯定的!”
    青君忍住笑点头:“嗯,上古方子嘛,可能记载有误嘛。”
    临花对他的解释非常满意,嗯了一声:“醋也不错,我有存面粉,明天我们包饺子吃。”他郑重宣布,“那边有野猪的,明天我们吃青菜猪肉馅的!”
    “这个怕不好吃吧?”
    “胡说,为什麽会不好吃!”
    “嗯,挺好吃的,但是我做不好。”青君认真回答,“我比较笨,只会做芹菜猪肉馅的。”
    “有什麽不同吗?”
    “……没有啊。”
    他们俩扯了几句,临花要把大缸搬到屋里去,青君原本想上去帮忙,可是一想这点分量的东西,於临花来说就像一张纸那样轻,也就罢了。
    可是就是这样一张纸轻的东西,被临花抱在怀里,却剧烈的抖动起来,晃悠的到处都是,连临花都差点跌倒。
    “怎麽搞的。”一阵地摇天晃,青君赶紧拉住临花的手背,被兜头浇了一身的醋汁,这种时候,他倒可以确信临花手艺不错了,醋味那个浓烈啊,熏得他连续打了七八个喷嚏。
    “地震了吗?”青君摇摇晃晃地问,大是不解,抹了一下脸色的醋汁,“这里也会地震?”
    临花丢掉大缸,反手握住他的手掌,脸色沈沈,一手拂过半空。
    “有人想进来。”临花叹息一声,“我说杀了那小子吧,你非要削去记忆,你难道不知道还是有高手能消除你的拈花佛手的麽?”
    青君一震,现在才明白过来,临花为什麽要杀那个少年,想必必定是有人找到了少年,追问到了他们的行踪。
    他抖抖身上的醋汁,自己也不由得战栗了一下,又忍不住打了三四个喷嚏:“这样啊,那是谁追过来了?”
    十三不可能吧,不然就不放他们走了,临水也不可能啊,那还有谁啊。
    “无所谓,反正他进不来。”临花仰头看了一会儿,这个动作很累,於是他很快就把头低了下来,幸灾乐祸,“我的老祖宗都在这里,代代相传,他们光辉万丈。”
    有武阳真君那样的祖宗,确实是光辉万丈。
    临花一手在半空中又拂了拂,嘴里念叨了什麽,半空中好像有按键一样,慢慢地浮现了一个青碧色的按钮,半透明的按钮似乎是一个小小的玉石,中间有一点胭脂红,极小,差不多有针尖那样大小。
    临花把手指按上去,那个针尖大小的胭脂红迅速蔓延出来,很快就变成了眼红,几秒锺後,整个青碧色的按钮都了血红。
    “临兵列阵,封。”临花这次不再小声,大声喝道,半空中的那个血红色物什飞跃起来,且越飞越高,在长风中像旋转的风车,越来越快,最後碎成了偏偏粉末,落了一地。
    从血红色粉末落地的那一刻起,地面便不再动摇了,一切风景都显得透明起来,甚至叶子都能看到淡淡的脉络。
    这种纯色透明的脉络大约只持续了几秒,之後又正常了,可是青君却知道,这绝对不正常。
    这是一个透明封印,他们被封印在里面,除非封印主亲自拿血打开,不然这个地方不要说打开了,永远也找不到了。
    这个道目测下去大及数万亩,大的看不见头,临花的封印却将它完全笼了进来,这个封印的阵势之大真是生平仅见,况且还是透明封印啊!
    “你老祖宗真是光芒万丈。”青君诚心诚意道,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心想这种几乎能灭天的种族,幸好自己灭亡了,否则真不知道会不会发展成第六界。
    “那是那是。”临花随口应道,把手从半空中撤回来,他手指消失的地方,却陡然出现了一些符号。
    那是一行由邙山晶组成的小字,是淡淡的明黄,青君心里疑惑,以他的眼力已经能看清上面的字迹,只是却不太敢相信。
    那行小字肃穆威严,是这样的:用此封印者,当倡荣子孙後自省自灭。
    言下之意,大概是要用了这个封印的子孙後代应该繁衍子孙後自杀。
    临花看他疑惑,嘿嘿一笑:“我的老祖宗大概没想过他的子孙後代会这麽狼狈吧。”他耸耸肩,“他们为我了预备了退路,却绝不肯原谅我的丢人,能知道这个封印并且进入这里的,自然都是他们的子孙,他们嫌我丢人,却也希望我能繁衍子孙後再死後谢罪啊,不过……”
    他苦笑一声:“我确实要自省自灭,我老祖宗如此光明万丈,我却活成这样,我猜他们现在肯定气得吐血想一巴掌扇死我吧,不过无妨,反正我也快挂了,碍眼不了几天了。”
    百花杀 87 都是斜川当日景
    八 都是斜川当日景,吾老矣,寄馀龄
    一场小雨落下来,四季如春的岛屿上花繁影乱,临花将收拾了一半的酒缸扔在地下,半跪著爬起来,仰望天空赤红的雨水,静默了几秒。
    “出事了。”
    红色的水不是血,落在身上红红的,却没有什麽腥味,反倒有股淡淡的酒气,配合著空气里浓浓的香醋味道,就像凭空落了一锅肉汤下来。
    青君用手等了一捧红色的雨水,赞同地点点头:“什麽东西?”
    有人在结界外乱敲,虽然他看不见,但是他能估量出整个封印运行的四大角,并且拼了命的往那里攻击,透明封印是会自行行走且攻击的封印,有人这麽不要命地乱来,想来是十分想进来。
    “看来你祖宗也没算到这点。”
    临花用力摇头:“是凤行吧。”他按住青君的肩膀,力气之大差点捏破,“是凤行回来了,我给了一些灵力给他,他有些我的血统,能看见些你看不到的东西。”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之前已经平静下来的岛屿又开始震荡,且一次比一次厉害,临花扶住青君,飘到半空中,越往上小雨越大,几乎是倾盆大雨。
    冰阶重新放了出来,它依旧是赤白色的,在铺天盖地的红里面白的干净而耀眼,冰冷的如此不解人情,拒绝任何不洁的色彩入侵。
    “你待在这里,我去放他进来。”临花喜不胜喜,搓搓手之後就跳到了冰阶之上,大声吩咐青君,“赤炎海淹没过来了,里面都是些魑魅魍魉,都是些小妖怪,如果从缝隙里掉进来,你杀了就是。”
    “我跟你一起去吧。”青君抹了一下脸蛋,不知道临花想要干什麽,但还是下意识地这麽说。
    “那就上来吧。”
    他这麽说,还以为临花会拒绝,谁知道临花只是朝他伸出手:“快点快点。”
    “他是谁,很重要吗?”青君拉著他的手跳上台阶,跟著临花往冰阶上跑去,这冰阶似乎是认血统的,他要飞快地跟著临花的脚步爬上去,稍稍慢了一些,冰阶就会一层一层消失在半空中。
    “对我们比较重要,对你们来说可能……”临花拉著他拼命跑著,大声回答,“对你们来说,他可能也很重要,但是你们可能比较痛恨。”
    “什麽?”越往上雨越大,临花虽然大声喊著,可是他几乎听不清,只好也声嘶力竭地问。
    “他是你们天界的叛徒。”临花顶著风雨叫,声音里抑制著无可言喻的狂喜,“当然,这只是一种说法罢了,并且他从来都不肯承认是天界的,我个人觉得呢,如果他从来就不属於,那他就谈不上背叛。不过你们肯定不能同意我的观点,於是我们不妨称他为间谍好了。”
    风声雨声怒吼声声声入耳,混合成一团,呼啸著钻进耳朵里,青君听得不清楚,也懒得发问,但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他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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