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天空破了。
    天空红水密布,仿佛是倒悬的红海,那海水翻腾著下落,红的耀眼,可是就是在这片血红当中,伸出了一只素白的手。
    那手修长细腻白皙,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秀气,青君都怀疑那是个女孩子,可是女孩子应该没有他这种力气,他直接打破了结界!
    “来了。”临花也看到了那只手,大声叫喊,“我在这里,在这里。”
    天空太高,那只手在赤红的海里小的就像一滴水珠,如果不是他们都眼力惊人的话,可能都看不见那只手,可是那只手的主人却仿佛听到了临花的声音,手摸索著往左往右,似乎在探索什麽。
    长空红水密布,仿佛是翻卷的大海,而上面有一只洁白的手在小心翼翼地摸索著,这个场景说不出的诡异,简直就像是午夜看恐怖片时,一只鬼爪子伸出了电视机,它四处摸索著,企图找到你。
    青君不怎麽怕恐怖片,现在自然也不怕恐怕片,只是陡然看到这麽吊诡的图像,他心里突突的,总觉得惶恐不安。
    那只手在半空摸索了一会儿,似乎摸索的不耐烦了,又往下伸了一点,这次不再仅仅是他的手,连手臂也一起下来了,连带著一截明黄色的衣袖。
    这个人先是在结界上打了一个洞,然後将手伸了进来用力地挤了挤,现在又将手臂也挤了进来,可能不出一段时间,他整个人都能挤进来了!
    青君浑身发麻。
    冰阶越升越高,他们终於慢慢地爬到了天顶,临花松开青君的手,上前去拽那只素白的手,眼睛里满是喜悦的光彩。
    “等一下。”他大叫,“你往後退一点,我把封印撕开一个口子。”
    上面的人果然听得清他的话,慢慢地将大半个手臂缩了回去,天空中只留下了一个碗口大的黑色黑洞,黑黔黔的,突兀在红色的海洋里。
    临花划了一下手掌,他的手指变成了尖锐的兽人形态,锐利堪比刀剑,一下子就划破了手掌,血从他的手上落下来,像是王水一样,沾上的红水全部都退开了。
    他把血涂抹在那个黑洞四周,黑色的洞窟慢慢变大,像是被融化了那样,渐渐地有了三四个碗那麽大之後,却又不动了。
    “不要弄了,我能钻进来。”外面那个声音突然说,阻止了临花再去割腕弄血的举动,“累死我了,我最近瘦了不少,把袍子脱了就能挤进来了。”
    外面传来了簌簌的脱衣声音,临花往後退了一点点,然後青君便开到一个人头挤了进来。
    听声音的时候,外面那人的声音很脱跳,各种不靠谱,但是真的挤进来的脸却极其安静,真的如他所说,瘦了很多,一张巴掌大的脸瘦的下巴都尖尖的,只有一双眼睛特别大,里面含满了水,乍一看像是女孩子,秋瞳剪水明眸带亮,但是仔细一看,其实相貌也就是清秀差不多。
    “哟,摩西你回来啦。”临花打招呼,一手抓住爬进来人的头发。
    穿著明黄色衣服的人从一片汪洋里跋涉而来,他真的像是摩西过红海一样,所过之处赤潮消退。
    临花将他用力拉了拉,他身材颀长,瘦的要命,居然真的被拉到了腰线,而且手上甚至还捏了一个小小的物什,极小极小,可是却毛绒绒的,甚至还在动。
    那大概是……狐狸吧?青君无奈地想。
    “是啊。”被称呼摩西的人随口回答,一手抱著一只小狐狸,雨水染红了他白皙的脸颊,他胡乱抹了抹,抬头一笑,红白夹杂,活生生妖孽一只,“来拯救你了。”
    “怎麽拯救?”
    摩西将散乱的黑发归拢到耳後,听到临花的话陡然笑起来,他看起来很小,还有种少年的干净与冷冽,可是笑起来的时候又不像,有种冷冰冰的魅力。
    那种冰冷是天生与後天培养出来的,在极富极贵中养来的,对什麽东西都漫不经心的冰冷,虽然他彬彬有礼地笑著,可是你就是知道,其实他只是笑著,无关感情无关任何,那只是一种得体的装饰。
    “我也想知道怎麽拯救。”他看了青君一眼,微微颔首,极其有礼貌,然後才把眼睛对准临花,“我他妈的听从你们安排打进敌後方,结果你们在後方失火。”他顿了顿,“我回逆的路被堵死了,我回不去斑斓山了。”
    “我也回不去了。”临花叹了一口气,“当然啦,作为英雄,你凯旋而归我们是该为你庆祝的,这会儿让你还沦落到被四处追杀的地步,确实是我的错。”
    “看你的脸色就不像圆满完成了任务样子,你又闯祸了吧?”摩西哼了一声。
    “我就知道南海那破地方是大染缸。”临花突然愤怒了,“你走的时候明明软绵绵的,怎麽去了一趟就学会揭人老底了!当心我恼羞成怒杀了你。”
    “我刚死里逃生。”摩西淡淡道,“我不介意你杀我啊,况且现在这个情况,跟杀了我有什麽分别?两头的退路都给我断了,你们好的很。”
    临花被他一口气堵死,居然不好意思起来了,摸了摸鼻子,半晌才挤出话来。
    “你成功了?”
    摩西昂然点头,满不在乎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什麽情况。”他顿了一下,“我把他吃了。”
    临花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我看出来了。”他露出一种说不上是震惊还是敬畏的神色,“你居然用你的人类意识吃掉了你的主神识,我……”
    常有幼稚的人说什麽人定胜天,定力精神力的什麽胜过一切,可是那些都是扯淡,一旦主神识与辅神识相撞,那就是鸡蛋碰撞石头,撞碎了连个声音都没有,譬如他们也常常变成人,可是一旦有了神识,立刻就又回原到了本质,就像青君,无论做了多少年的人,一旦他恢复了神识,那就立刻变成了神。
    有些东西是本质,那些本质就像dna,无论你外表长成这麽样,可是本质不会变,就像一个草莓,你培养成猕猴桃的样子,可是它的本质依旧是草莓,永远无法改变。
    青君也很惊讶,就他所活的这麽多年,他还真没见过谁能抗争自己的主神识成功的,哪怕他自己都不行。
    “不放弃我的本质,我无法成功,我的本质还是天界的。”那个坚硬的年轻人喘息著说,“我说,你先把我拉进去再讲话啊,钦丕快要咬到我屁股了。”
    “钦丕?有人在追你啊。”
    “是啊。”小摩西又挤了挤,他後面似乎被什麽扯住了,用力拧了一下眉毛,然後又满不在乎地笑了,“难道不是他追杀的麽?我看到洗尘军的旗帜了。”
    “扯你妈的蛋,你还真相信是他派的军队啊。”临花笑著骂他,手忙脚乱地把他放进来,“再也没见过他那麽宠人了,你可是……”他挑挑眉毛,满脸不怀好意,“弟妹啊,我记得你们大婚那日,我还亲送过礼物的,说来那时候你就是王妃了,这会儿该称呼魔後啦。”
    爬起来的年轻人缩手缩脚的,被他说的满脸恨意:“你才扯淡,说到王妃,你那阵子为了哄我的爱,还嫁给我来著,这麽一说,我该称呼你皇後麽?”
    他终於从那个缝隙里完全挤了进来,青君才发现,这是一个人。
    真的是一个人啊!
    妖魔或者神怪,总有个本体,可是这个人是个人,他只是以肉身修炼到了入魔的地步,或者说,他现如今,居然还在用著人类那脆弱的肉体!
    他们都喜欢人类的外貌,都会变成那样,可是那只是一种形态,他们的本质还是原先的那个。
    临花将那个盆口大的黑洞再次堵死,回头赞叹地看了一眼小摩西:“凤行,你真聪明,还知道来找我,唉,其实我一直以为你不能回来了。”他顿了顿,“你知道的,我不知道还有人能活著从南海归墟的铜表下活著回来。”
    “所以说你们就是让我送死的嘛,不过有什麽办法呢,我总不敢让你死了,毕竟是我先骗你的,也不敢让他失望是不是?”
    他们都站到了冰阶上,似乎是三个人太重了,冰阶开始摇摇晃晃起来,那个叫凤行的小摩西半跪了下去,一手撑住了台阶。
    青君低下头去扶了他一把,才发现他伤的极重,之前浑身混杂著红水看不出来,但是现在到冰阶上才能看出来他身上的都是鲜血。
    “阿青,好久不见。”凤行打招呼,很是娴熟,青君有种怪异的感觉,感觉这个人应该是他认识的,可是他又想不出来,他什麽时候认识过一个纯粹的人类。
    “我只有一个问题。”临花在旁边缓缓地问。
    凤行撕开衣服,将他破烂成一堆的肚肠塞进去,一边含糊地叫疼,一边摇头:“我没爱过你。”
    “你不说白烂的话会死啊。”临花踹他一脚,看著他那个伤口也皱了一下眉头,“算了,我先带你去治疗,等会儿再说好了。”
    他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得意之色:“让他们玩内奸,我就不信,我们玩不过他们。”
    百花杀 88 吾老矣
    “是啊,真遗憾呐,我终究没有死掉。”凤行说,跳下冰阶,那冰阶高大数丈,横在半空中,洪水缭绕,几乎看不清地下,可是他就那麽跳下去了。
    青君用疑惑的眼神去看临花,示意後者解释,後者也只是苦笑一下。
    “我们确实没想到他能活下来。”临花说,“当时知道这麽一个办法,总归不甘心,可是我们都知道其实这法子去送死的,於是便派他去了,因为他是一个人,他不了解南海归墟的可怕。”
    南海归墟?青君差点叫起来。
    “没错。”临花叹息,“那里关押了我魔界历代被俘的魔兽,个个都是顶级好手,只要能把它们放出来,我们就强大了。”
    归墟是刑犯的极地,那里没有任何生物,甚至连声音都没有,除了守门的神兽,便是一片空茫,那里只有两季,一季五百年,冬天的时候,霜雪如刀割,呼啸著整整五百年,会把任何东西都冻住,夏季的时候,灼热如流浆,连生铁都能融化,两季交替,除非特殊体质的,根本无法存活。
    而漫长的时间也是刑罚之一,那里实在太长太长了,因为无声,每一天都像在过一年,而归墟的一年,其实也之抵得上天界的一个多月,每每有神仙触犯天条,去那里百年就会崩溃。
    神仙不太爱杀生,他们管那个叫赎罪与净化,喜欢将那些魔兽关押到归墟之下,让他们在那里万万年的等待著,干涸著,反正它们被封印著,永远出不来。
    那是天庭的牢狱,最牢固最坚硬的,攻击一切有灵力入侵的神怪,除了守门神兽,去一个死一个,去一双死一双。
    昔年有过好几代魔君带著庞大的军队去攻破,最後的下场都是被归墟全灭,那地方是真正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放出魔兽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可是未免也太可怕了。
    “然後你们就派一个无辜的人去了?那是送死!”青君差点大叫起来,做出当初归墟的建立者之一,他实在是有资格说这个话。
    临花做了一个息事宁人的手势:“可是他活著回来了。”
    “那是一个意外!”
    青君不能理解,怎麽能把人类扯到神魔大战里面来,临花还能这麽理直气壮的样子。
    “你还不明白吗?”临花大叫,“一个被拿去送死的人回来了,他知道了真相,他知道了我们是让他送死的,他知道他在前面作战的时候,知道他在沐血而生的时候,我们都在以为他死了,我们没人相信他能活著回来,我们也不期望他活著回来!换成你,你现在活著回来……”
    青君一怔:“我会绝望的报仇。”
    临花摊手做了个无奈的手势表示赞同。
    “你刚才看到他一点都不紧张。”青君指责,言下之意是既然早知道了就不该放这人进来。
    “你是傻瓜吗?”临花嚷嚷,“我刚才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做了什麽,我只以为他在归墟那里转了一圈回来了,可是我哪里知道他收服了归墟。啊!你没听他说吗?他清空了所有的灵力到达了归墟,这说明他连我给他的那点血脉和灵力也去除了,可是这样子为什麽他依旧能够破开透明封印?这是因为他有了绝对的力量,能撕裂透明封印的力量,他这会儿之所以还会受伤挤不进来,只是因为他太年轻了,他刚得到新力量还没有学会如何运用,一旦他学会了……”
    青君闭上嘴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麽愤怒的临花,愤怒的眼睛都红了,活像被伤害了似的。
    不过他想,他其实能理解临花的感受。
    这个人的到来打破了新的世界框架,一个人居然能够战胜神的意志,人类一直在壮大,可是天界与魔界从来都不以为意,他们不屑於虐杀那些弱小的生物,可是如今,他们居然突破了极限。
    “你们能下来了吗?”下面的人大叫,“有点礼貌好吗?就算你们要吵架起码也该避开我,我又不是聋子!”他不满地抱怨,“得了吧,我又不是傻瓜,我当然知道归墟是什麽地方,如果死在那里,也是我自己选择的,你明明让我去的时候毫无愧疚感,现在这廉价的愧疚又何必拿出来丢人?”
    这个指责真是严肃啊,偏偏还严谨的让他们无法反驳,临花慢慢地从冰阶上走下去,叹了一口气。
    “我不明白,他离开的时候还哭著,像一只小兔子。”临花说,嘴角弯曲,似笑非笑,“为什麽回来的时候反倒成了一只狮子了,阿青你看,他当年弱的在斑斓山上做王妃,眨眼之间,他已经成了新一代人物了。”
    他表情无限萧瑟:“这风云突变的世界啊。”
    “做王妃?”青君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没听错。”临花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似乎想扶额,又似乎是想捂脸,总之他脸色古怪,“他最先嫁给了临水,嗯,然後又嫁给了我。”
    青君张大嘴巴,还没得及插嘴,临花又迅速解释:“当然,他毫不客气地甩了我们,没错,是他甩了我们!事实上,他的婚礼还是我父皇亲自主持的,斑斓山群臣还去朝贺了,那天连我都回去给他道喜了。”
    “至於我,那是一个意外。”临花道,“他们俩之间开了爱之花,我没办法,只好娶了他,然後他不喜欢我,再次甩了我……”
    青君原本想问都是什麽乱七八糟的,你老爸就不能干点正事吗,可是他突然听到这句,於是便像被雷击中了。
    “爱之花?”
    “我开过了。”临花淡淡道,“为他开的。”
    青君当然知道那是什麽,他无意识地收紧手指,连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开始紧张了。
    “当然。”他说,“当然。”
    我为你长不出一颗心来,你为我也开不出爱之花来。
    其实很早以前,每次吵架的时候,青君都想奋力为临花,我为你长不出一颗心来,那你也开不出爱之花来啊,你为什麽要指责我,可是那时候他总是忍耐了下去。
    他以为那株花是一株虚妄之花,永远开不出来的,毕竟临花为他开过斗之花,可是他没想到原来真的有这种东西。
    他捏紧手指,连原来想说的话都忘了。
    “我个人觉得。”临花静静的,“我们算扯平了。”
    是啊,当然算是扯平了。
    他们俩在一起,一旦消去记忆,他会喜欢荧惑,临花会喜欢顾西辞会喜欢凤行,可是既然是这样,他们为什麽要在一起的?
    明明在一起逆天又彼此不合,不是吵架就是伤害,可是还是想著在一起,简直是犯贱。
    “那花是我骗他开的。”他们落到岛屿之上,凤行已经站直了,不知道做了什麽,腹部的伤口已经收口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恢复了平整,他站在土地之上,从袖子里掏出乾坤袋,一脸严肃地强调,“不过我觉得强调这种事蛮无聊的,他恢复记忆之後,立马就嫌弃我嫌弃的像是狗屎。”
    这个一点点都不奇怪,总是这样,不是临花的时候,临花总是柔软善良,一旦变成了临花的性格,就离开开始各种固执,青君有时候都不知道是骄傲还是难受。
    总是这样这样啊……真的是一种病吧?
    凤行从乾坤袋里往外掏东西,什麽乱七八糟的都有,多数都是应急产品,什麽手电筒、绳子、帐篷、皮划艇、游泳圈、工兵铲、瑞士刀……甚至还有火腿肠、泡面、罐头、压缩饼干等等。
    “你来的时候顺便洗劫了沃尔玛吗?”临花嘲笑,俯身捡起一颗卤蛋,剥开自己吃了,又喃喃自语,“我还是喜欢乡巴佬牌子的,够味!”
    “归墟那破地方连根鸟毛都没有,我又不能老打野战,当然要准备充分了。”凤行没好气,从袋子里拉出一件t恤和牛仔裤,当著他们的面就换起来,他脱了衣服,青君才发现他虽然很瘦,可是是真结实啊。
    颀长的身躯瘦如饿殍,但是无论是腰腹还是大腿小臂,全部都覆盖著一层薄薄的肌肉,对於他这种瘦到极致的人来说,那是真的相当剽悍了,所有的脂肪都化成了力量。
    临花对他的身体也很吃惊,握著一罐竹笋牛肉罐头表情扭曲:“你进化了啊。”
    “是。”凤行毫不含糊,走了两步去树下,“那地方看守的太严,我溜不进去,只好想了个别的办法。”
    “什麽办法。”临花问,陡然想起了什麽,“你在干什麽!”
    “化整为零,那是天界的囚牢,神兽看守防备的都是带灵力者,我放弃了别的部分,以人身进去,它对我没有太大敌意。”凤行转过头看他,十分无辜,“嘘嘘啊,难道你从来都不要嘘嘘的?话说你为什麽还在看著我?”
    青君想起很久之前听过的一个故事,狮子在猎食羚羊,一只小狗看见了也跟著它一起吃,狮子斜了一眼小狗没有说话,一只狼见狮子如此懒怠,便也过去分食羚羊,去被狮子恶狠狠咬死了。
    於狮子来说,小狗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但是於狼来说,那却是敌人,狮子会毫不犹豫地杀掉。
    凤行去闯归墟,神兽会攻击一切妄图救神的灵力物,却不会攻击人类,因为他们的柔软弱小於它来说根本不成威胁,就像大象不会刻意去残杀蚂蚁一样。
    因为太渺小了,所以反倒成了优势,神怪都会小觑他们,不会跟他们计较。
    归墟建立之初,连伏羲都在,那时候他们想了最多的办法,将那里弄成了牢不可破的牢笼,他们加固咒语,改变环境,逆转时间等等,他们想了很多,甚至弄了灵力测试,除了完全封印送过去的,那里拒绝任何神怪入侵,除了那只守门的长右,没有生物能靠近,可是他们没有想过一个人类会进去那里。
    那不是疏忽,毕竟那不是他们的错,他们怎麽天杀的想到有一天有一个人类去那里,疯狂地去闯呢?这简直就跟你不能想象一只蚂蚁突然去屠戮大象一样啊。
    “我弄了些大炮和坦克。”凤行说,很是气愤,“你们那是什麽表情!我又没去弄核武器!好吧,我原本是想弄的,不过你不知道,我弄了十二台坦克一起炮轰,很快就把它轰死了,反正它也是灵力之躯啦,天界那边的都是根据法术变动查看归墟的,那地方用不了窥尘镜,每隔一百年他们会去查看一次,不过他们大概从来没想过那里还会能被穿破吧。”
    人类的力量真让是令人敬仰啊,青君想,记得他是人类的时候,飞机大炮横行其实一点点也不比他们的法术差啊,但是还没有想过有一天,有人能够带著大炮坦克穿越归墟杀了长右。
    虽然这好像是个很悲惨的消息,青君却忍不住敬佩,这到底得是怎麽样的灭世精神才能干出这麽疯狂的事情啊!
    他犹豫了一会儿,看了一眼凤行:“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很久之前,你叫过我兴柔。”凤行淡淡道,“是一颗帝星。”
    “是你!”青君大惊,“怎麽会是你?”
    兴柔君掌管帝星,地位一般,却极其尊贵,因为人间帝王家总是有最多的香火供奉,那千千万万年来牢不可破的敬畏让他身份十分特殊。
    更重要的是,帝星啊,那是一颗文星啊!可眼前这个,分明是个杀胚啊!举手投足都有一股无法言说的优雅,但是他的肢体动作就是明明地写满了冰冷,就像看一只身材矫健的猎豹,身姿优雅,可是它的獠牙利爪也一样暴突。
    “我记得你……”青君死劲想了想,他跟兴柔君不熟,虽然在一起执行过一些任务,也说过些话,但是依旧不太熟,也就是点头之交那种了,“我记得你……已经剔出神格了吧?”
    他对此事印象不深,只隐约记得算是一个小摩擦,魔界那边干的,天界这边损失了一个帝星,这种事常有,他们也常常要魔界好看,所以他并没有在意。
    “我是人。”凤行淡淡道,“我没有完成他的转化,勉强算是他的一小部分,可是我不是他。”他嘲讽一笑,“这就像精神分裂一样,两个人格相遇,霸道的那个吞并另外一个……嗯,我有他记忆,可是我人类的意识才是主体。”
    这真是太奇怪的事情了,人类的心中精神怎麽可能强过神的意识,他怎麽可能吞并掉神的主格呢?青君百思不得其解,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这是个奇葩。
    “我想回来啊。”凤行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轻声回答,“以兴柔君的身份我活不下来,归墟不接受神的意识。”
    可是心中要何等的坚定才能把自己的主神识打败了,然後切割掉啊?青君不理解他那种轻描淡写的解释,从来没有神做到过啊,那种决心坚定的要能把世界毁灭吧。
    “那你没被魔兽吃掉?你连一点点灵力都没有。”
    “我压根没与他们正面相撞。”凤行回答,“我把封印都开了,他们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从封印里撕裂出来,我便先来了。”
    青君被骇到了:“你把封印全部都打开了?你难道不知道那是一群神经病吗?他们会毁了世界吧?”
    谁坐牢做个上万年都会发疯的,出来肯定脾气不太好,如今出来,还不知道怎麽血洗五界呢,那都是一群上古魔兽啊!
    “知道啊。”凤行很淡定,“所以在放他们出来之前,我先与他们做了交易。”他指指手臂,虽然那上面干干净净什麽都没有,“我与他们做了血的契约,我放他们自由,他们为我所用,你知道的,他们被关押了千万年,早就无法忍耐了,只要是能出来,没什麽不肯干的,几乎是立刻就同意了我的交换。”
    青君与青君一起瞪著他。
    “干什麽,我看起来很像是傻瓜吗?弱智儿童欢乐多的?”凤行冷哼,“或者你们以为我是雷锋?我慈善又大方,跋涉万里去归墟,吃掉我属於神的部分,去违背天界跳跃,残杀神兽,只是为了做好事将它们放出来,给他们放个风,做他们的假释官?天呐,原来我居然是这样的好人吗?”
    “你到底对於你得到的力量有没有概念?”临花大叫,“那是一批上古魔兽啊!”
    历代魔君都想把他们弄到手,有了他们,力量才是无敌的,那也是天界的底牌,可是现在,它们居然全部都归凤行了!
    “没有。”凤行也很焦虑,大叫,“你到底对我有没有概念啊,我是一个人,做过皇帝,做了三年就厌倦了,你觉得还有什麽绝对的力量能吸引我啊?我他妈的为什麽去干这种事情你不知道啊!”
    “一千三百二十年!”他说,眼睛通红,“我一个人!一个人!那地方连活的生物都没有,没有人没有神没有魔,甚至我想找一个草履虫都没有!我一个人在那鬼地方坚持了一千三百二十年,每隔十年我会上岸一次带点吃的,然後又回到那地方!我不跟任何人联系,我不与任何人讲话,我把身躯锻炼到最好,在海底搞炼金术,我闯进归墟,把它们放出来,你到底有概念没有!”
    归墟隔一千多年会自动开一次门作为循环,他可能在那里观察地形,等待时机,记录风向,调查看门神兽的特性,他在那里埋伏了一千多年,等到了机会,青君听他这麽说,觉得换成自己都要崩溃了。
    那样漫长的一千年,连微生物都没有,只能靠自己的信念坚持下来──而他知道,其实根本没人盼著他回来。
    他打了个寒噤,觉得临花的话十分废话,再弱的小白兔,哪怕是一只蚂蚁,从归墟里活著出来後,也变成了神龙恶魔了,他才是临花说的那类,不是有著大善就是有著大恶。
    因为心思太坚定了,不会被任何东西干扰,看起来柔柔弱弱,可是却能坚持到最後。
    凤行看著他们,表情十分奇怪,他眼睛红了,大概是十分难受的,可是他的表情很镇定,像是无悲无喜的瓷娃娃:“你知道整个世界只有你一个人的感受吗?我每天自己跟自己讲话,怕我忘了怎麽说话,我每天都要告诉自己,我是目的,我说我不能後退,你们都在等我──虽然其实你们都知道,我其实是送死的,你们压根就没希望我回来──所以我要努力!然後我回来了,之後呢?回来之後不是你们迎接我,是一大队洗尘军来杀我,如果不是我得到了些力量,我早就被杀了!”
    “我已经一千三百二十年没看到他了!”他轻声说,“我们在一起朝夕相对了五百年,你知道是多久吗?五百年!我熟悉他就像熟悉我的手脚,然後我一夕间什麽都见不到了,我不能联系他,甚至不能想他,我不敢回忆,我怕回忆太多,我太孤单然後崩溃了!”
    归墟的时间是曲线行驶的,漫长的无边无际,魔界的一百多年年,於归墟来说,已经是上千年了。
    “我见不到他的日子,已经比见到他还长了。”他轻声说,很是绝望,“我四岁认识他,他陪我到二十三岁,之後去魔界,他陪了我五百年,我们相处了五百二十七年,而现在我们分开一千三百二十年了。”
    临花不知所措,凤行笑了一下。
    “算了,我跟你说这个干什麽。”他指指地上的一堆东西,饶有兴趣的,“我带了很多零食啊,你们谁给我讲一下你们故事啊。”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清瘦秀气,一张脸下颌尖尖,眼睛里一片水汽,就这麽往地上一坐,干干净净的像个小孩子,清爽的很,笑起来甚至还有两个小酒窝:“反正一时半会我们也不会出去了,那就讲讲故事吧,我的完了,轮到你们了。”他指指临花,又拆了一包薯条,“说实话,我还真想象不出来你谈恋爱的故事,给我讲讲吧。”
    临花与青君对视了一眼,嘴角都跳了一下。
    “好久没有生物跟我讲话了,讲讲吧。”凤行哀求,声音很轻很轻,“讲讲吧。”
    百花杀 89 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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