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h)
    他一直顶到最深处,直到整根东西都楔进达蒂诺身体里。他们紧紧贴合在一起,柔软稚嫩的肠壁裹着他的肉刃,像要把他吸进去似的,不留一丝缝隙地含着。他停了一会儿,感受着被紧紧包裹的温暖,然後略带歉意地说:“我没套子。”
    达蒂诺喘着气,喉咙里发出阵阵愉悦的呻吟:“你能不能少点废话,多动几下?”
    莱卡掐住他弧线优美的腰,浅浅地戳刺了几下,换来达蒂诺情动的喘息。
    “你是喜欢我这样慢慢干,还是用力操你?”他恶意地问。
    达蒂诺早就欲求不满,後穴像渴水的小嘴似的,一下又一下吮吸着插在里面的庞大硬物。
    “无所谓……反正你做到後来肯定会……啊……控制不住自己的……”说到最後,达蒂诺几乎是在咯咯地笑。
    这让莱卡大受打击。达蒂诺里面那麽紧,那麽热,那麽舒服,湿漉漉的肠肉缠着他不放,让他想就这样一直待在里面,享受极乐的快感──他真的害怕自己失去控制,这就意味着他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性事上再也没有支配权了,他会沦为达蒂诺的俘虏,跟着他的欲望起舞。
    莱卡将阴茎往外抽出了一点,带出丝丝透明的淫液,两人的腿间已经湿得不成样子。
    “我会把你操到记不起来这事为止。”
    说完他狠狠地挺进去,一记猛烈的贯穿,捅开柔软的肠肉,直抵肉穴的最深处。达蒂诺忘情地呻吟着,淫浪的声音回荡在狭窄的小巷中。他迎合莱卡抽送的动作,像蛇一般扭动腰肢,使两人结合得更紧密。
    莱卡变化着抽插的频率,时快时慢,让达蒂诺跟不上他的节奏,只能扶着墙壁,接受他的撞击。每次往里插的时候,莱卡都故意进攻穴内最敏感的那一点,肉茎在敏感点上反复研磨,进出时发出响亮的水声。
    粗大坚硬的肉棒和柔嫩淫浪的媚穴在贯穿的动作中变得越来越热。莱卡甚至觉得自己快要融化在达蒂诺体内了。他撩起达蒂诺的衣服,亲吻着对方布满情欲红潮的脊背。他看不见达蒂诺的表情,但是能看见对方背上的肌肉因为快感而紧紧绷着,随着每一个动作而起伏。
    他爱怜地抚摸着达蒂诺的腰背,同时用力摆动胯部,更深更快地抽插。硬得发烫的阴茎在雪白的臀丘之间进进出出。淋漓着透明液体的蜜穴已经被插成淫媚的肉红色,却还是吸吮吞吐着粗大的肉茎,不肯放开。
    达到高潮的时候,莱卡拥住达蒂诺的身体,粗暴地顶到最深处,全部射在了里面。达蒂诺急促地呻吟起来,滚烫的精液浇灌在他的内部,像洪水一样填满了蜜穴的每一个角落。这是他们第一次没戴套直接做,也是莱卡第一次在他体内射精。达蒂诺的身体颤抖着,在被射精的快感中也泄了出来。
    莱卡趁自己还没完全软下来,又抽送了几下,像梦里那样,在高潮中的肉穴里捣弄进出。达蒂诺难耐地叫了一声,让莱卡满足极了。
    他拔出湿漉漉的阴茎,穿好裤子,然後帮达蒂诺也提上裤子,翻过他的身体,帮他整理衣服。金发青年软绵绵地靠在墙上,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发丝粘在额头上,天蓝色的双眸中溢着水雾,俊美的脸上浮现出情动的红晕。他一动不动,任由莱卡帮他整理仪容,仿佛还沈溺在火热的情事中无法自拔一样。
    莱卡看着他,心想,如果每次做完爱都能看见达蒂诺这样的表情就好了。他愿意一辈子都和他做。
    他帮达蒂诺穿好衣服,使两个人看起来没那麽凌乱。然後达蒂诺倾身向前,整个人都倚在了他身上。
    “莱卡,你真是太棒了,我果然没看错人……”达蒂诺边说边喘气。
    “那你还找别人!”莱卡还没忘记他意图强奸阿特.金未遂的事呢!
    达蒂诺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撒娇似的蹭了蹭。“因为我想让你主动。”
    这话让莱卡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麽达蒂诺想让他主动,就要去找别人做?他不觉得这是本末倒置吗?
    莱卡思考了一会儿,之後猛地推开达蒂诺。
    “原来是你计划好的!”他狠狠戳着金发青年的胸口。达蒂诺被他戳得连连後退,一脸“露馅了真是没办法”却毫无悔改之意的表情。
    “我就说怎麽狱警到现在还不来!你和阿特.金他们串通一气的是吧?凯.拉蒂摩尔也是你的同夥对不对?你让他来找我,说你和一群人在天堂小径打架,故意引我到这儿来。我看阿特.金他们跑得那麽利索,恐怕打架什麽的也是你们在演戏吧!”
    达蒂诺摊开双手:“要来天堂小径的是你自己,要和我做爱的也是你自己,我又没拿枪指着你脑袋逼迫你,全部都是你自愿的。”
    “你承认这一切都是你布下的圈套了?”
    “我承认。可你也得承认是你自己要往圈套里跳的,这能怪我吗?”
    莱卡简直无言以对!按照这家夥的逻辑,所有的诈骗犯都是无辜的,之所以有人受骗上当都是因为他们自己蠢!
    他愤怒地吼了一声,丢下金发青年,往天堂小径出口方向走,每一步都在泥土地面上踏出重重的一响。走到巷口时,他又折了回来,快步走到达蒂诺面前。
    “你这狗娘养的!”
    他抱住达蒂诺,狠狠地吻了上去。
    凯.拉蒂摩尔度过了一个心惊胆战的下午。他不停向上帝祷告莱卡不要出事。如果因为他向达蒂诺的淫威屈服的缘故,害莱卡有什麽三长两短,他会良心不安的。
    晚餐时分,莱卡(感谢上帝他没有缺胳膊少腿儿)一脸阴沈地找到凯,“砰”一声将餐盘砸在凯对面的桌子上,溅出了好些沙拉。
    凯缩着脖子:“你看起来气色不错,莱卡。”
    莱卡的眼睛像车轮一样在他身上碾来碾去。“干得不错嘛,凯。”他阴阳怪气地说,“和达蒂诺串通好了来骗我,是吧?你的演技能得一座奥斯卡小金人了,你就是峡谷监狱的摩根.弗里曼啊!”
    凯双手合十,做出求饶的手势。“我也不想的啊,兄弟!达蒂诺威胁我,如果我不照做,他就要打断我的腿,让我去医务室度假。你能理解我的吧?我也有苦衷!”
    莱卡冷冷的“哼”了一声。
    “拜托了,凯,帮我这个忙吧。我和莱卡最近吵架了,我想跟他和好。”当时达蒂诺是这麽和凯说的,“要是你不帮我,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去医务室度假!你自己选吧!”
    凯哪里还有的选呢!只能助纣为虐……啊不,帮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啦!
    凯偷偷地瞄了一眼食堂的另一边,达蒂诺正春风得意地“慰问”他的群众演员们──捂着肋部的阿特.金,鼻青脸肿的巴道夫.贝尔斯,还有身上或缠绷带、或贴纱布的囚犯们。瞧这情形,他和莱卡应该和好了吧!但是莱卡为什麽很不高兴的样子?凯思来想去,得出结论:肯定是莱卡表达喜悦的方式比较特殊啦!
    插曲 故事之外的绞刑师(2)
    绞刑师趁着夜色登上了那艘轮船。
    这次的任务是暗杀黑手党利贝拉托雷家族的教父安东尼奥和他的妻子碧安卡。两人为了庆祝结婚纪念日,乘私人游轮出海航行。出海後的第六天,也就是他们即将靠港的前一夜,绞刑师乘着一艘小艇出发,在夜色的掩蔽下靠近轮船,然後用特制的吸盘登上游轮甲板。
    甲板上有两名水手正在巡逻,各位於船舷的一侧。绞刑师屈身躲在阴影中,等其中一人走近时,他无声无息地冒出来。锋利的钢琴线出现在绞刑师戴着特殊手套的手指间。他用钢琴线勒住那水手的脖子,轻轻一扯,水手颈间便出现了一道又细又深的血痕。
    绞刑师托住水手失去生气的身体,将他轻轻放倒在甲板上。接着,杀手开始布置他的陷阱。
    几分锺後,杀手拖着水手的尸体,将其抛入大海。“哗啦”一声,尸体落入水中,在海上宁静的夜色和低沈缓慢、富有韵律的波涛声中,这声音极不协调,很快吸引了另一名水手的注意。
    那水手喊着意大利语,绕到甲板的这一侧,却不见他的同伴。甲板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他举着手电筒走进查看。然而就在这时,拿着手电筒的那只手碰到了悬在空中的什麽东西,等他回过神来,那只手臂竟已脱离了他的身体,掉在了地上!
    水手惊恐地张开嘴,却再也发不出惊叫声,因为钢琴线穿过了他的脖子,削下了他的头颅。他看见的最後景象是自己无头的身体倒在甲板上,甲板上方拉着数道丝线,如果不是丝线上沾着淋漓的鲜血,成为空中悬挂的一道道红线,他是绝对注意不到这比发丝还细的死亡陷阱的。
    绞刑师游刃有余地穿过他自己布置的钢琴线,来到伸手分离的水手身旁。他从水手腰带上解下钥匙,然後如法炮制将他抛尸大海。
    接下来如绞刑师计划的一样,他进入船舱,来到下层甲板,在门口和走廊里拉上钢琴线。
    他一路走一路布置,仿佛蜘蛛在树林间织作一张巧夺天工的银网。他的雇主买通了船上的某位船员,得到了轮船的内部结构图纸和安东尼奥夫妇身边的保镖配置。这个时间点,夫妇俩应该还在卧室中安睡,卧室里外各有两名保镖,另有四人睡在卧室旁边的房间,准备轮流替换。这八人都是利贝拉托雷家族中的顶尖高手,专门负责教父的人身安全,想要直接杀进去,决计不可能。所以绞刑师另辟蹊径,让他们出来自投罗网。
    绞刑师进入配电室,拉响警报。
    尖锐的警报声划破宁静的夜色。训练有素的船员们会即刻开始检查舱室状况。他们会发现这是一次假警报,但是只要他们敢走上甲板,便会立即身首异处。锋利的钢琴线会切断他们的四肢,削去他们的头颅,甚至将身体剖成两截。这艘方才还洋溢着温馨与安谧,为了安东尼奥夫妇的结婚纪念日而布置得富丽堂皇的游轮,下一秒锺就成了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绞刑师心想。
    他看了看腕上的军用防水手表,十分锺过後,他走出配电室,往教父夫妇的舱室方向去。甲板已被鲜血染成深红,一路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而绞刑师从容地躲避悬拉於空中的丝线,动作周密得仿佛一台精密仪器,又如同在自家花园里闲庭信步的贵族男子。
    下一层甲板便是教父夫妇的居所。绞刑师数了数地上的人头,发现只有六人。也就是说,还有两名保镖和安东尼奥及碧安卡在一起,他们躲在卧室里,不知道外面是什麽情况。也许其他保镖让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等他们探明情况回来後再决定是留在卧房里还是上甲板逃生。
    教父卧室房门紧闭。绞刑师在门口挂好钢琴线,并将几个特制的金属钩粘在旁边的墙面上,作为悬挂丝线的锚点。然後他重重敲响房门,并用意大利语大叫:“船舱进水了!快出来!救生艇已经准备好了!”说完,杀手退到一旁,藏匿进阴影中,手里还牵着一根银色的丝线。
    房门打开,一名保镖警觉地握着枪,从门里探出头来。他左右看看,确认安全後,才向同伴招手。他的同伴护着安东尼奥教父,并挽着碧安卡夫人的手,将两人护送出门。
    四个人都离开了房间。绞刑师微笑着拉紧手中的丝线。
    钢琴线在锚点上快速穿梭,一瞬间,三道锐利的丝线从不同方向横切过来。四人刹那之间便身首分离,血花四溅,成了四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绞刑师松开手中的钢琴线,空中的三道死亡之丝垂落下来,成了无害的丝线。杀手检查了安东尼奥教父的人头以及他尸体上的纹章戒指和几处胎记,确认了这是目标本人,而不是教父找来的替身。
    他又捧起碧安卡夫人的头颅,检查她的容貌特征。据说碧安卡夫人是一位绝世美人,但绞刑师所见不过是一颗沾满鲜血的人头,夫人原本柔顺亮丽的金发此刻蓬乱不堪,如同乱麻一样缠在脸上,哪里还有“绝世美人”的风姿。
    绞刑师拨开碧安卡的头发,露出她表情凝固的面容。他端详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他似乎在什麽地方见过这位夫人。
    太眼熟了。
    世界上真的有容貌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吗?又或者说,她们俩其实是……
    绞刑师放下碧安卡的头颅,走进卧房。卧房装潢得极其奢华,地上铺着纯手工的羊毛地毯,四壁也贴着银色的墙纸。房中家具都是木质,镶金裹银。卧房中最显眼的一面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相框,里面的相片都是安东尼奥和碧安卡的合影,有些照片里他们还是青年相貌,有些照片里两人的鬓间已有霜白。
    杀手颤抖地取下一个小相框。这个相框中的相片很明显已经有些年头了。照片中的安东尼奥和碧安卡还很年轻,夫人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丈夫的手,背景是蔚蓝的天空和海洋。
    绞刑师认识这个女人……不,何止认识!他怎麽会忘记这张脸孔呢?二十多年前,这女子留下一封信便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讯。直到此时此刻,绞刑师才知道,原来她改掉了姓名,和黑手党家族的教父结了婚。难怪他一直探听不到她的消息!
    碧安卡就是他的卡翠安娜。
    他寻找了那麽多年的卡翠安娜。
    被他亲手杀死的卡翠安娜。
    第二十九章
    莱卡和达蒂诺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他们每天做两次,达蒂诺不会多要,莱卡也不会抱怨,只不过每次他从金发青年的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背後那炽热渴求的眼神都让他心中一凛。
    托达蒂诺学会“节制”的福,莱卡终於不用整日一副消耗过度的样子了,就连亨利先生都称赞他“你小子最近精神好多了嘛”。作为称赞的附带赠品,亨利先生派发了更多的工作给他。
    比如今天莱卡的任务就是给一楼的书架清理灰尘。书架很高,莱卡得去搬个梯子来。从前他的手臂打着绷带,亨利先生照顾他的伤势,没让他干这种体力活。现在他必须加倍劳作以补回从前的份。
    梯子放在图书馆洗手间旁边的工具间里。莱卡每次上厕所的时候都会疑惑隔壁的房间是做什麽用的,莫非是女洗手间不成?可是峡谷监狱里又没有女人,女洗手间等同於摆设,所以干脆取消了这个设置。除了监狱行政楼之外,整座监狱只有男厕。今天莱卡才知道原来那是个工具间。
    他从来没见亨利先生进过这间小屋,想必老人也常常偷懒,那些需要用到工具的复杂工作就干脆不做了。
    亨利给了莱卡工具间的钥匙。工具间只有一把锁,不像档案室那样需要刷卡才能进入。
    莱卡打开工具间的门,一股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让连他打了好几个喷嚏。这间小屋不知道多久没进过新鲜空气了,简直就像一座年代久远的古墓。莱卡在墙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电灯开关,按下之後,小屋天花板上亮起了一盏昏暗的日光灯,一闪一闪的,还发出了“嘶啦嘶啦”的响声,说不准什麽时候就会罢工。
    借着昏暗的灯光,莱卡在摆满了各式工具的小屋中寻找他所需要的梯子。小屋中遍地都是尘埃,不过有几处脚印和指纹,还有一些地方很明显打扫过,但是它们也都被一层薄灰覆盖,看来就算亨利先生有进工具间取过东西,或是打扫过这里,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莱卡将一堆扫把移到一旁,又推开好几个水桶,还差点被从架子上掉下来的锤子砸死。梯子放在一叠半人高的毛巾後面。莱卡在狭小的空间里腾挪,好不容易才移开毛巾,来到梯子之前。
    “在这个小房间里找一件工具,可比杀个人都难啊。”莱卡咕哝着扛起梯子。
    就在他转过身的一瞬间,耳边传来一阵轻微得几乎不可闻的振动声,布满尘埃的空气像被一把利刃扫过,有什麽东西从空中一闪而过。莱卡若不是受过专门训练,决不可能发现这个细微的响动。
    他立刻停下了动作,如雕塑一样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他转动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扫视周围,从脏兮兮的天花板到粉漆剥落的墙壁,再到积满灰尘和污垢的地板。如此来回仔仔细细观察了数遍,才发现距离自己脖子不到五厘米的地方悬着一根比头发还细的丝线。
    莱卡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半步,拿起旁边的一根木棍,放到丝线上。
    只听“u嚓”一声,木棍断成了两截,断面平整得不可思议,就算用电锯锯开都不可能这样光滑。
    ──如果刚才再往前走半步,现在掉在地上的可就是我的脑袋了。
    莱卡扔掉木木棍,挽起左手的袖子,从绑在手臂上的皮带中取下一枚刀片。他将刀片夹在指间,往丝线上一抹,“嗡”的一声,丝线被切断了。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闪闪烁烁。莱卡检查了一下梯子,发现梯子背面粘着一枚形状奇特的金属挂钩,挂钩中正穿着一条丝线。看来这房间中早就部下了陷阱,只要他拿起梯子,就会拉动丝线,激活机关,使一道钢琴线刚好悬在他脖子的位置,稍一大意,他便会身首分家。
    “幸会啊,绞刑师。”莱卡喃喃道。
    莱卡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工具间,然後才扛着梯子返回图书馆阅览区。老亨利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自从莱卡能被他当壮劳力使唤之後,亨利便经常失踪。起初莱卡认为老人是跑到某个角落摸鱼去了,现在他才隐隐觉出不对劲。
    让他去工具间拿梯子的是亨利,那麽布下钢琴线机关的也是亨利吗?他就是绞刑师?
    莱卡架起梯子,手拿抹布爬了上去,清理书架顶部的灰尘。
    但如果老亨利是那个神秘的杀手,他和莱卡在一起这麽久,早就可以下手,何必等到今日?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悄无声息地勒死莱卡,或是用钢琴线将他削成残废。在莱卡还打着夹板,并且没有收到刀片的日子里,老人要是真这麽做了,莱卡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那麽绞刑师会是谁?猫头鹰吗?他也能自由进出图书馆,除了亨利,他的嫌疑最大。但是那个工具间……莱卡刚进去时还特意观察过,里面积满了灰尘,哪里被人碰过是一目了然的事,然而就算是那些灰尘被擦去过的地方,也已被一层薄灰覆盖,说明上一次有人进入工具间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工具间只有一道老式锁,技术娴熟的小贼只用一个挖耳勺就能把它撬开。绞刑师一定是在很久之前潜入工具间布下陷阱的。
    但他为什麽要这麽做?为什麽要把杀人机关布置在那样一个隐蔽偏僻的地方?如果他要杀莱卡,难道不应该在莱卡常去的地方布下陷阱吗?
    又或许,绞刑师是故意这样做的呢?他早就在监狱的某些人迹罕至的角落布下天罗地网,只要发现敌人,就将其引入陷阱。把机关布置在这些隐蔽处,还能降低无辜者误入、白白送命的几率。
    绞刑师到底是什麽人?他已经发现莱卡的身份,要除掉他了,莱卡却连他的衣角都摸不着……不,或许绞刑师根本没有发现他,他今天险些命丧钢琴线之下只不过是个巧合,老亨利刚巧让他去搬梯子,而他“歪打正着”地触发了钢琴线机关……
    “你看起来心不在焉啊,年轻人,”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工作的时候偷懒可不行。”
    莱卡吓得差点从梯子上掉下去。他扒住书架,稳住身体,朝下一看,拄着拐杖的爱德华.盖洛──图书馆副馆长“猫头鹰”──站在梯子旁,深不可测的双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
    第三十章
    莱卡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您好,盖洛先生。您今天怎麽有空来图书馆啊?”
    “我是图书馆的副馆长,到图书馆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老人拄着拐杖,和颜悦色地说。
    “好久没看到您了,忽然见到,觉得很意外而已。”莱卡说着,心里想:你这老家夥,明明是副馆长,却天天不见踪影,还好意思说我偷懒?
    “我只不过来看看你们工作得如何。”老人挥了挥手,“年轻人不必紧张。就算你偷懒摸鱼,我也不会扣你薪水的──反正在监狱里工作本来就没什麽薪水可拿。”
    莱卡耸了耸肩:“那您都看见了。我可以继续干活了吗?亨利先生让我今天上午必须把一整排书架都擦完,再耽误下去我就要挨骂了。”
    “猫头鹰”扯了扯嘴角,越过莱卡的梯子,走到另外一边,他的拐杖敲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
    “我看得一清二楚,年轻人。”老人慢悠悠地说,“你还能留在图书馆做这份清闲安逸的工作,还得感谢我。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莱卡一眼,“亨利要求把你开掉,但是我说服他留下你。因为我想,人都会犯错,尤其是你这样的年轻人,做事莽撞,不计後果,尤其容易犯错。但是总得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座监狱的存在,不就是为了给人们一个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吗?犯了错的人进入监狱,忏悔自己的罪过,矫正自己的行为,最後回归社会──监狱正是因这样的理念而建立的。所以我想,应该也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直面自己的过错,知晓其中的利害,并且永不再犯。我看得一清二楚,莱卡.莫奈。”
    莱卡觉得毛骨悚然。“猫头鹰”的话像在暗示什麽,如同传奇故事里那些阴森的巫师用暧昧不明的语言叙述未来一样,他无法参透老人话语中的深意。
    “猫头鹰”没有多做停留,说完那些摸不着边际的话之後,他拄着拐杖走开了,绕过一个书架,就看不见他的身影,只能听见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逐渐远去。
    莱卡松了口气。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那个看似平凡的老人竟能够在无形中对他施加如此之多的压力。年轻的杀手默默在心里给这位老人盖上了一个巨大的戳,上面写着“极其可疑”四个红字。
    布莱恩.费尔贝恩斯先生的办事效率高得惊人。这天下午他又来监狱探视莱卡,并带来了一个既让人振奋又令人不安的消息。
    “您上次说的那家公司,我已经查到了。”
    布莱恩先生端正地坐在会客室的铁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仿佛自己是在豪华的会议室中开会,而不是在监狱里和一名潜伏的杀手商议计划。
    “那家公司表面上是保险公司,实际上却在为意大利黑帮洗钱。”
    说着,布莱恩先生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蓝色的文件夹,并从中间抽出一页文件,放到莱卡面前。
    那是一页简历,上面贴着一名男子的标准证件照。男子有着典型的拉丁人长相,头发中掺着银丝,已经上了年纪。
    布莱恩先生的手指敲打着这页简历:“这个人名叫莫雷蒂.加托齐,是该公司最大的股东。不过我怀疑此人只不过是个小卒,被放到台前来当烟幕弹的。他背後肯定有更大的势力。”
    “意大利黑帮。”莱卡点点头。
    “这间公司里有不少员工都是意大利人,恐怕他们也只是在公司里挂个虚衔,实际上是在为帮会做事。”
    莱卡看着布莱恩.费尔贝恩斯先生:“您手下想必也有不少这样的公司吧?”
    布莱恩先生促狭地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打理得整齐干净的头发。“这就是我们这类人的处世之道啊。”
    “那麽,如果是您,会派一个怎样的人登台亮相,做这些公司名义上的股东呢?”
    “我身边值得信赖的人,但不是帮会的骨干人物。如果我不信赖他,我不会让他担此要职。而帮会中有实权的那些人,让他们抛头露面也不合适。”
    莱卡思考了片刻。布莱恩先生问:“您想到了什麽吗?”
    “我好像听过莫雷蒂这个人的名字。但是我不确定他是否有关。毕竟世界上同名的人很多,不是吗?”
    布莱恩先生咧开嘴:“可是出现在峡谷监狱中,又恰好同名,这事就稀奇了。”
    莱卡起身,对“图腾”的新任领袖道:“有新消息我会通知您的。”
    布莱恩先生急切地问:“那麽亚伯拉罕和绞刑师的身份……?”
    “既然情报靠不住,我就自己查出来。隐形者若想杀人,自己也必定会现身。绞刑师越是出手,他留下的破绽也就越多。”
    “您这是把自己当做诱饵,引那只猛兽现身吗?”
    “不然还有什麽办法呢?”莱卡将莫雷蒂.加托齐的资料推还给布莱恩先生,“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峡谷监狱的夜生活可谓丰富多彩。游戏室有台球、棋牌等娱乐设施,监狱还给囚犯看电视,每当棒球或橄榄球赛季时甚至有直播,没有比赛时就放一些电影或电视剧,还有探索频道、荒野求生之类的科普教育栏目。
    今天晚上直播一场橄榄球比赛,达蒂诺评价它为“野蛮的运动”,於是没有去观战,而是窝在囚室里看书吃糖。上次莱卡从医生那里搞来的糖果早就被他吃完了,他不知从哪儿又自己弄了一些,八成是找凯买的。而那个给他放折纸作品的瓶子里也堆起了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爱心。爱心堆积的速度让莱卡很是为达蒂诺的牙齿健康感到忧心。也不知道监狱给不给犯人预约牙医。
    当然,今夜莱卡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用“思想者”的话来说,是一项充满艺术性的工作──莱卡打算引诱达蒂诺透露他的真实身份。
    这种事如果做得太刻意,就会使人产生抵触心理;如果太随意,又会让人觉得自己不受重视,反而套不出什麽有用的内容。莱卡没有一个智囊团从旁提醒他应该如何诱导谈话的方向,只能靠自己把握。杀手“迷雾”可不像“思想者”那样擅长谈话的艺术──後者的日常工作就是和各式各样的病人聊天,发掘出他们内心的隐秘。
    莱卡躺在他自己的床上,面朝天花板,故意用百无聊赖的语气说:“真无聊啊,关禁闭的时候我天天闲得发慌,想着出来,但是出来後又觉得外面也一样无聊。”
    达蒂诺翻过一页书,书页“哗啦”一声。“可不是麽。”金发青年说,“既然这麽无聊,不如我们来做一些‘有趣’的事如何?”
    “说到这个……”莱卡立刻转换话题,避免谈话朝某个无可挽回的方向发展,“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很想当面问问你。”
    “什麽?”
    “在禁闭室里你提到过一次的。”莱卡谨慎地说,“你的父母是怎麽死的?”
    第三十一章
    “你的父母是怎麽死的?”
    达蒂诺“啪”的合上书。“你很关心别人父母的死因吗?”
    莱卡鼓起勇气,理直气壮地说:“凭我们的关系,难道我不该关心吗?”
    下铺沈默了一会儿,然後达蒂诺慢慢的“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是我好奇心过重的男朋友,关心一下这事的确无可厚非。”
    “那他们是……”
    “被谋杀的。”达蒂诺的声音宛如冰块在酒杯中碰撞,“一个肮脏的阴谋。”
    莱卡摸了摸自己的衣服,他的手心全是汗。“三年前?”
    “没错。”
    “那你……”
    “我?”达蒂诺似乎不明白为什麽会牵扯到自己,“我怎麽了?”
    “你肯定很难过。”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金发青年有些恼火,“我几乎是一蹶不振,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醉生梦死,全靠酒精才能活下去,还有性……”他停顿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般地说,“啊,这就是你想知道的对吧?你的心理创伤理论,嗯?”
    达蒂诺好像往另外一个方向理解了,不过这正好,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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