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出了自己的手机:“监控视频,请直接看。”
    江成路愣了愣,一手接过手机,又扭头看着身边的白秀麒:“你先回屋睡觉去吧。”
    白秀麒摇摇头,示意这就是我家客厅,你们说什么卧室里都挺得清楚,还不如就直接说了。
    ……这倒也是。
    叶风点头表示允许。江成路就打开了手机开始播放视频。
    画面中的场地是一处空旷的室内。未经修饰的地面和水泥立柱。角落里堆放的木箱和坛坛罐罐,还有高处裸露的管线都暗示着这里很可能是一个巨大的“工艺品”仓库。
    视频画面的中央是一张大木台,台上摆放着一件大木箱。再仔细看。木箱的边边角角上贴着长长短短的符咒,里面装着的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差不多第五秒的时候,两名身穿白袍的工作人员出现在了画面中。其中画面左下角的那个人走到木箱前,伸手想要揭开木箱上的一道封印。
    “喔!”
    江成路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叹。说时迟那时快,原本老旧的木箱忽然爆裂开来。纷飞四溅的木屑之中,开箱的工人竟然消失在了监控画面里。
    “这人怎么样了?”白秀麒忙问。
    “活着,但伤得不轻。”叶风回答:“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视频在警卫赶到抢救伤员的这一刻结束了。而这个时候,江成路的表情已经完全严肃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急来找我了。”
    他重新抬头看着陶川和叶风:“所有这些仓库里的文物。开箱之前都曾经经过仔细的鉴定。如果存在较大隐患,会先进行‘排爆’,之后再交给普通人处理。但是现在。这个危险的箱子成了漏网之鱼,而你们担心。有危险的不止这一个箱子。”
    “没错。”
    叶风点头:“因为无法确认箱子是疏漏还是被故意留下的,所以委员会只能找信得过的人重新鉴定,而且得赶快。”
    “……赶快是多快?”江成路隐约觉得大事不妙。
    果然,叶风扶了扶眼镜:“最好,是现在就跟我们去仓库。”
    这、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
    江成路简直无语,被从酒店里叫回来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半夜三更送货上门?
    他忍不住冲着白秀麒使眼色,原本是寻求帮助。可谁知白秀麒反而比他更加积极,转眼就把江成路刚脱下的外套又拿了过来。
    “人命关天,现在就走是吧?那我去拿车钥匙。”
    “等等,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江成路连忙反对:“你留下休息吧。”
    “多个帮手难道不好吗?”白秀麒反问:“我比你以为的有用多了。”
    “这不是你以为或者我以为的事……”江成路摇着头:“你根本不明白接下去要做什么。”
    “不知道你可以教我。我学得不算慢吧?”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江成路竟然难得地固执起来。
    眼看着事情要闹僵,陶川赶紧打断了他们:“委员会的仓库需要有证件才能出入。现在太晚了,申请临时出入不太可能,小白还是留下来比较好。”
    既然陶川这么说了,白秀麒再坚持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江成路老大不情愿地重新披上大衣,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公寓。
    时间已经接近0点,下雪的夜晚比平时更加安静。洗完澡躺在温暖柔软的床上,白秀麒却开始了辗转反侧。
    不知道什么时候,昨晚上那种“心塞”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挥之不去。
    ☆、第一百七十二 冲突
    江成路这一走就是整整一夜,第二天天亮也不见踪影。白秀麒抽空往他的手机上打了几次电话,可也许因为仓库里信号不好,江成路一次都没有接听。
    既然事实如此,白秀麒倒也乐得清闲。
    修补公寓,画画,去菜场逛一圈,做两三样自己爱吃的小菜,时间也就这样一点一滴地过去。
    直到黄昏时分,纷纷扬扬的雪花又开始飘落。
    吃过晚饭,白秀麒开着一盏落地灯,坐在画室的落地窗前发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看见外面白茫茫的雪地里亮起两盏车灯,他家的车缓缓地开回来了。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江成路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人也总算是稍稍清醒了一些。他竖起衣领缩着脖子,快步跑进了屋檐下,抖了抖外套上的积雪,又跺了跺脚,这才摇摇晃晃地往楼上走去。
    二楼的走廊非常安静,看不见一点儿灯光。江成路喊了两声“小白”都没有得到回应,他挠了挠头发推开家门,走了两步才在画室里找到了白秀麒。
    “干什么啊,连大灯都懒得开,省电?”
    白秀麒没有解释,只是反问:“回来了?”
    “嗯。”江成路将外套脱下,随手往沙发上一丢:“累死我了,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啊。一个箱子接着一个箱子,还不能出岔子,唉!”
    “有检查出其他的问题吗?”
    “没有,就那一个箱子有问题。”说到这里江成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家里有东西吃吗?饿死我了。”
    “有剩菜。”白秀麒指了指厨房。
    虽然对于白秀麒的冷淡有点不满,但江成路还是随便扒拉了几口冷菜,然后抓起换洗衣物直奔浴室,洗完澡躺在床上。脑袋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白秀麒闲了一整天,当然还没有这么早就犯困。他在画室里继续画了一会儿,忽然有点想抽烟,于是摸起外套朝外走去。
    走廊上冷得好像冰箱,香烟的气味仿佛也被冻住了,变得极淡极淡。
    白秀麒抽了两口觉得自己是在犯傻,于是掐了烟准备去庭院里走一走。可是刚下到一楼就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
    这是一种非常难以形容的感觉――既不是声音、也不是光影或者气息。但是白秀麒相信自己是的的确确感觉到了:就在覆盖着皑皑积雪的庭院里,有一种“东西”正在释放出非常不同寻常的“气息”。
    有点陌生,却又有些熟悉。像是忽然捡起了某个被遗失了很久的记忆碎片。让他忍不住心跳加速。
    一定要过去看看。
    白秀麒循着“气息”向前走。雪夜的微光是如此朦胧,以至于走出一二十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要找的竟然是江成路开过的那辆车。
    “气息”在车上,但绝对不是车本身散发出来的。
    车钥匙就在白秀麒的大衣口袋里。他将车门打开俯身查看。车厢里头并没有任何异常,干净、整洁。后视镜上还悬挂着商斗星淘宝店里的护身符。
    然后他又打开了汽车后备箱,一眼就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一个大木箱子,侧面印着一串黑漆编号,还有一种由三朵云组成的logo。
    白秀麒对图形十分敏感。他立刻回想起来,昨天晚上叶风送来的视频中,发生状况的木箱子上也印有同样的logo。
    昨晚的木箱已经在爆裂中损坏了。今天这个明显是崭新的。白秀麒忽然有一个猜测:昨天惹出祸水来的那件东西,如今是不是正装在这个新箱子里头呢?
    他绕着后备箱走了几步。心里头有好几个念头高高低低地涌现出来。
    江成路为什么要把箱子带回来?难道是准备带进公寓地下室进行封存?这样一来,他肯定不会同意自己擅自接触箱子里的东西。
    但是如果被关进地下室的话,就很难再见到了……
    想到这里,白秀麒忍不住扭头朝着二楼张望。家的方向一片漆黑,江成路应该睡得正熟吧。
    当断则断,立刻就动手。白秀麒给自己鼓了鼓劲儿,终于将手伸进了后备箱中。
    木箱子比他想象中的要轻一些,稍微晃晃隐约有东西摇动。保险起见,白秀麒先将木箱搬到院落中央有龙骨草阵印的地方――虽说大冬天的,龙骨草还没有长出来,但万一出了情况,四周空旷也比较好处理。
    箱子被弄过来了,接下来就是怎么处理的问题。
    想起视频里木箱爆炸的那一幕,白秀麒心里的确有点担忧。但是鬼使神差地,他却坚信以这段时间的修行,自己应该能有自保的能力。
    关键还是找件趁手的工具。
    这一年多来,除非偶尔吵架,江成路一直都和白秀麒同榻而眠。久而久之,隔壁那间狭小拥挤的陋室也就被挪做了杂物间。
    白秀麒放轻脚步走上去,拿了一套工具组下楼,开始研究起怎么用螺丝起子撬开木箱这个技术问题。
    不管怎么说,先找到木箱的缝隙吧。
    借着玄井公寓上上下下魂火的亮光,白秀麒看清了贴满了木箱表面的符咒。他认识这些笔划,这是商斗星的淘宝店里特供价格最贵的那种,将它们贴上去的人,应该正是江成路。
    他用手中的起子尖在符咒上轻轻滑过,很快就找到了隐藏在符纸表面下的凹陷,用力刺了进去。
    “……!”
    箱子里的气息突然膨胀了好几十倍,如一股高压蒸汽从细小的开孔中喷薄而出。
    有那么一瞬间,白秀麒感觉到了气息中的暴戾和狂怒;但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所有负面的感觉又一扫而空,变成了莫名其妙的喜悦。
    这股气息离开木箱之后,就一直萦绕在白秀麒的身边。似乎在打着转儿。白秀麒似乎也受到了它的影响,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与此同时手上愈发用力,两三下就将木箱子给撬开了。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阵冷风,将填塞在箱子里的废旧宣纸吹开。露出了藏匿于其中的“真家伙”――那居然是一尊半人来高的陶制野兽,头生锐角,背插双翼。身上长着鳞片。一时间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白秀麒毕竟见识不少,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只镇墓陶兽。
    作怪的难道就是这个家伙?
    白秀麒正准备仔细打量,忽然间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气息又回到了镇墓兽的身上。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原本硬邦邦、冷冰冰的陶兽居然变成了活物!
    几秒钟之内。原本只有半人高的镇墓兽已经长大了两三倍,爪子在地上轻轻一刨,竟然朝着白秀麒这边扑过来!
    白秀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躲避,镇墓兽就这样一下将他扑倒在了雪地上。紧接着传来的却并不是什么被撕裂或者咬伤的痛楚。而是湿热又柔软的触感。
    “……”
    他迟疑了好几秒钟之后才敢确定――自己居然正在被这只镇墓兽舔舐着。
    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两个果然很熟吗?
    被压得有点喘不过起来,白秀麒试图将镇墓兽从自己的身上推开。可是那大个儿的怪物实在是蛮力惊人。看起来不把白秀麒从头到尾舔上一遍不会善罢甘休。
    而就在这一人一兽纠缠的时候,二楼的走廊上忽然跑出来一个人影,一看清楚院子里的动静就大叫起来:“小白――!!!”
    白秀麒一听就知道是江成路的声音,当下就知道大事不妙。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抬头。就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量忽然消失了。
    镇墓兽又开始了愤怒和狂暴,它张开满布尖牙的大嘴,整个院子里都回荡着它的怒吼。
    片刻之间。玄井公寓上上下下的魂火熄灭了一大半,有胆小的魂火甚至发出了毛骨悚然的尖啸声。
    “搞什么还让不让人看电视了啊!?”
    澡堂子里的小红不满地探出头来。但只看了一眼就缩回了脑袋。乐曜春也透过淘宝店的玻璃窗向外张望着。
    “我没事!”
    白秀麒匆匆忙忙地从雪地上站起来大声解释。可江成路已经顾不上理会――因为镇墓兽竟然一跃而起,朝着二楼猛扑过去。
    这一次,当然不可能是友好的拥抱。
    江成路当然有所准备,闪身避过猛兽的袭击。
    然而四只脚的机动性毕竟还是优于两条腿的,几乎就在落地的一瞬间,猛兽又弹跳了起来……
    这一下,江成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出于本能而挡在面前的右手臂被紧紧地咬住,所幸冬天衣物足够厚实,似乎没有造成什么实际的伤害。
    眼见猛兽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江成路唯有用力甩臂,两三下就将它甩到了一旁的墙根底下。
    猛兽“呜”地一声迅速站起来,抖掉落到身上的墙灰,然后扑着江成路一起撞进了杂物间。
    撞击和落地的声响简直让人心惊肉跳!
    膨胀的灵力在狭窄的空间里不断冲突震荡着,屋子里仿佛炸开了锅。摆在墙角等着换钱的玻璃酒瓶一个接着一个炸裂,紧接着就连窗玻璃也碎成了千万片,朝着外头飞去。
    赶到门外的白秀麒,急忙在空中比划了个手诀,迎面飞来的玻璃顿时纷纷坠向地面。
    确认了公寓墙体没有遭受严重损害,他再朝着房间里面张望,正好看见江成路死死地按着陶兽的脑袋,正视图用整个人的力量压制住它。
    “你快点走开,去拿条绳子过来!”江成路抬头看见白秀麒,急忙提出要求。
    但是白秀麒并没有立刻照做――从刚才开始,他的脑袋里就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而现在他决定试验一下。
    “别动!”
    白秀麒依旧站在原地,朝着挣扎不停的镇墓兽说出了这两个字。
    奇妙的事再度发生,那只凶猛的陶兽居然立刻停止了挣扎,温顺地趴在地上,用两只铜铃大小的眼珠子仰视着白秀麒。
    同样瞪大了眼睛看着白秀麒的,还有江成路。
    ☆、第一百七十三 需要冷处理
    “坐下!”
    狰狞的凶兽后脚弯曲,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伸手。”
    狰狞的凶兽收起了利爪,将软乎乎的右前掌放到了白秀麒的手心里。
    “换只手……”
    “停停停!”
    江成路忍不住打断了这个诡异的驯兽节目,揉着太阳穴看向白秀麒:“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我也不知道……”白秀麒反问他:“这家伙是从什么地方的墓穴里挖出来的?”
    正在气头上的江成路表示自己拒绝回答:“从哪里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可以随便打开我带回来的东西?”
    “对不起,我的确不应该那么做。”白秀麒低头认错,却又突兀地建议道:“但是它好像很听我的话,不如你把它交给我?”
    “开什么玩笑?!”江成路瞪着眼睛:“别说它弄伤了一个委员会的研究员……你刚才也看见了,它要咬死我啊!”
    “那一定是有原因的。也许它被设定成会攻击解开封印的任何人。总之,现在它肯定不会对你怎么样了。”
    说着,就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似的,白秀麒拍了拍猛兽的脑袋示意它回头去看江成路――
    一秒钟后,愤怒的嚎叫声又盘旋在了玄井公寓的上空。
    “别动!”
    白秀麒死死抓住了又要朝着江成路扑去的猛兽。一声大喝之后,怪兽身上又发出一阵夺目的亮光,紧接着巨大的身形消失,成为了一动不动的镇墓陶兽。
    江成路觉得自己太阳穴上有一根血管快要爆炸了。
    “把它给我,我现在就砸碎它!”
    “你别冲动!”
    “是你别不讲理才对!万一哪天你不在家。这家伙发起疯来整座公寓都会被拆掉!出了事谁担着?!”
    仔细想想,的确存在着这种可能性。
    白秀麒沉默了一会儿,又有了主张。他起身走到墙边,打开自己的壶天将镇墓兽丢了进去。
    “好了。它现在24小时处在我的监管之下,比关在地下室里更安全。委员会应该也很想弄清楚它身上的秘密吧?这件事我可以代劳。”
    “可我不用你代劳!”
    江成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小白,最近接案子你可比我积极多了,少惹一点事。就这么平平安安地一直生活下去不好吗?”
    “惹事和事情主动找上门来是不一样的。”白秀麒直视着江成路的双眼:“倒是你。什么时候变得畏首畏尾起来了?”
    “我还不是为了――”
    江成路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哽在了喉中,他懊恼地踢开脚边的碎玻璃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破破烂烂的工具房。
    这一次。江成路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毕竟是心中真正在乎的人,看见江成路发这么大的脾气,白秀麒要说完全不在乎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可是在乎归在乎,面子却还是挂在那里。白秀麒又想起这段时间江成路的种种不靠谱行为。想要主动和好的心也淡了下去。
    两个人前后脚回到了家里,也没有再说什么话。直到这时白秀麒才发现。自己的客厅也受到了刚才那场闹剧的波及――明晃晃的窗户碎了三大块,渣子全都落在了沙发上头。就连茶几上的玻璃花瓶都没有幸免,昨天摘的茶花跟着水一起掉在地毯上。
    真是一塌糊涂。
    白秀麒暂时没有心情去收拾,绕过重灾区往里头走。
    江成路就站在卧室的床边上。拿起枕头夹在腋下,又转身去橱柜里取备用的被褥。取完了就转身朝外走,简直把白秀麒当做了空气。
    “你去哪儿?”白秀麒问:“沙发上都是玻璃。”
    “回我自己屋。”江成路低声回答。
    白秀麒微微挺直了脊背。保持着略带僵硬的姿势,就这样看着江成路打开门走了出去。
    深夜的房间里。温度一点点下降。白秀麒往肩膀上披了一条绒毯,重新坐到了电脑桌前。
    他打开电脑进入搜索网站,输入“镇墓兽”开始寻找。
    各式各样的图片很快就跳了出来,白秀麒戴上眼镜仔细地查看,一口气翻了十多页,从博物馆馆藏到民间形形色色的赝品,有些类似品,但始终没有看见一模一样的。
    倒也难怪……这个镇墓兽也是在鬼船上发现的,本身肯定有一些特别之处。就算还有同类,恐怕也被严加看管着,就算是图像也不太可能流出到网络上。
    看起来明天还是应该给陶川打个电话,直接找委员会的人问问清楚。
    但是在找委员会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和江成路说一声?
    “……”
    双手揣着泡有红茶的温暖马克杯,白秀麒扭头看向右边。
    仅仅一墙之隔的“杂物房”里,江成路应该已经在一片废墟里面躺下来了吧。可是今晚上这么冷,隔壁怎么能睡人……
    白秀麒叹了一口气,摘下眼镜慢慢揉搓着睛明穴。
    今天晚上这件事,想来想起的确还是自己做得不对,不应该随便擅动江成路的东西。换做是自己的东西被江成路随便打开,还借故私自留存下来,自己恐怕也会很不高兴吧。
    想到这里,白秀麒已经站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他走到隔壁屋的门口,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答。
    房门只是虚掩着的,他轻轻推开走了进去。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见地面上的碎玻璃渣被清理到了一个角落。江成路裹着被子睡在他从前睡过的那张床板上。
    这间屋子里没有暖气,空气至少比隔壁要低十度左右。江成路裹着被子的身体佝偻着,看上去活像是一只巨型大虾。
    这让白秀麒想起了最初见到江成路的时候――不修边幅、浑浑噩噩,从骨子里透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颓废气息。
    没有自己的话,这个男人虽然不会死亡。但迟早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吧――白秀麒忽然有了这样奇怪的念头。
    他走到江成路的身边,轻轻地蹲下来。
    江成路的双眼紧闭着,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翘动的睫毛,暴露了装睡的事实。
    白秀麒想了想,并没有戳穿这件事。他伸手替江成路拉了拉被子,然后取来一台小型的电暖器放在被褥边上,这才转身重新离去。
    时钟转眼就指向了凌晨两点。姗姗来迟的睡意终于一点点地到来。洗漱完毕的白秀麒躺到床上。久违了的冰冷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说起来,以前还真的没有在意过,入冬以后第一个爬床的人往往是江成路。
    一连了好几下寒战。冰冷的感觉还是没有太大的改变。白秀麒闭上眼睛,决定先去四季如春的壶天里避一避。
    虽然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但是他还是很快就进入了繁花盛开的原野。第一眼看见的却是那只被自己丢进来的镇墓兽。
    真是的……都是因为这个家伙……
    回想起江成路那大虾似的落寞身影,此刻的白秀麒也没有心情继续研究这个怪物。
    他只想随便找个地方躺下来休息。可也不知怎么回事。还没走出两步,背后的镇墓陶兽突然苏醒过来。耷拉着舌头将他扑倒在了地上!
    白秀麒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刚回过神来准备反抗,突然觉得双膝一软――
    脚底下的草地突然间变得异常柔软,紧接着居然化成了一潭深浓的绿水。将他吞噬了进去!
    “――!!”
    白秀麒还没有来得及感觉到窒息,身体就已经停止了下坠,然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被一股力道强推着站立起来。眼前则变成了一片昏黑。
    这里已经不是壶天世界了!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开阔的室外空地上,远处是灰黑色的群山。依稀伫立着几座造型古朴的中式建筑。
    看上去有点眼熟,可是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了。
    这里的时间似乎是夜晚,天空中下着倾盆大雨。隆隆的雷声里,紫色的电光一道接着一道地从云头上劈下来,照出周遭一片明晃晃的水光。
    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白秀麒伸手将遮住前额的刘海捋开,余光扫到自己的手臂上,着实吃了一惊。
    他发现自己身上穿着古代的长袍――更准确一点来说,是一袭缁袍。
    难道说……又回到了以前梦见过的那个时空?
    白秀麒愣了几秒钟,这才被一个闷雷唤回了神智。他走到水塘边双膝跪地,弯腰察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怎么回事?!
    亮白色的闪电将水塘变成了一面银镜,镜中的白秀麒身着黑袍、黑发披散,然而脸庞和双手却呈现出诡异的青白色――那绝对不是正常人的肤色,而更像是一个死人。
    白秀麒愕然地看着自己的倒映,一遍又一遍……不知道第几次闪电亮起的时候,他终于发现自己的胸口上开了一个大洞,深得可以看见肋骨,而心脏早就已经不翼而飞。
    对了……就在那个时候,被那个长得像江成路的怪物给……
    仿佛现在才感觉到疼痛似的,白秀麒捂着胸口一点点蜷缩了起来。
    虽然他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挖出自己心脏的那个人不可能是真正的江成路,可是悲伤还是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几乎将他淹没。
    就在这个时候,暴雨中出现了一串沉重的脚步声。
    ☆、第一百七十四 因为你吃了我的心
    失去了心脏的地方正在发出难以忍受的剧痛。白秀麒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被人丢在砧板上的鱼,大口喘息着,一边慢慢地抬起头来。
    他看见就在距离自己不足百步的地方,站立着一个高大的黑影。闪电亮起,照出了他血色的眼眸、冷酷的面庞。
    ……是那个长得像江成路的怪物!
    他还想要干什么?!
    回想起曾经深爱却又遭遇背叛的记忆,白秀麒心中既悲伤又愤怒。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双手握紧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里,只恨自己没有能力冲上去与他一决生死。
    “……是你?”
    那怪物终于也发现了他的存在,踩着沉重的脚步,朝着这边缓步走来。
    “你已经死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白秀麒铁青的脸庞:“我拿走了你的心,它在我这里。”
    “那又怎么样?!”
    白秀麒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现在我一样可以与你一战!”
    “……哼。”
    怪物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哼,忽然伸出带着利爪的手掌,一把揪住了白秀麒的长发。
    “你被他们控制了。”
    他强迫白秀麒向后仰头,贴着那冰凉的耳垂低语:“看来我应该切下你这颗冥顽不灵的脑袋,吞掉你的身体,连骨头都不给他们留下……”
    “……”
    遭到用力拉扯的头皮疼得几乎快要麻木了,白秀麒被迫看向怪物的脸――即便距离已经如此地接近,他还是看不出这个怪物与江成路在容貌上有什么区别。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难道说是江成路的孪生兄弟……
    白秀麒在脑海里拼命地搜刮着理由。紧接着回想起了江成路对战镇墓兽时那金红色的眼眸,还有神情和举动。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噤。
    不……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这不是别人,分明就是江成路。
    就是他啊……
    强烈的反差如同冷热气流相撞,在白秀麒的脑袋里掀起了一股混乱的风暴。玄井公寓里面那些温柔美好的记忆,在风暴里碎成了一片又一片,尖锐地划出道道深痕。
    是恨、是爱,还是悲伤?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分不清楚了。
    “难道说……我会爱上你。是因为这一世的你。吃了我的心么……”
    白秀麒喃喃低语着,感觉彻骨的寒意飞快地从脚底涌起。
    而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中突然又出现了几头镇墓陶兽。一边吠叫着,一边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怪物松开了白秀麒的肩膀,白秀麒再一次跌倒在了地上的积水里。他闭上双眼再度睁开,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玄井公寓中。
    不知不觉间外头的天光已经大亮。被褥里也早就暖热起来了。白秀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摸自己的胸前――还好,心脏依旧还在。
    回想起梦中惊心动魄的场面。白秀麒赶紧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才发现空气中浮动着一股焦糊的气味。
    昨晚上厨房里有煤气灶没有关?!
    在意识到这个想法的可笑之前,白秀麒就已经开始了动作。他掀开棉被冲向厨房,第一眼看见得就是平底锅在燃气灶上冒着黑烟。
    关火。挪锅,将里头的黑渣倒进水池子里。
    虽然所有这些动作都是一气呵成,但是刚刚睡醒。头脑还不怎么灵光的白秀麒还是被狠狠地烫了一下虎口。
    这下子倒是真的醒了。
    他打开自来水冲洗着被烫伤的手背,一边扭头去看向另一个炉灶――那上面架着一大锅的泡饭。锅中的沸水显然曾经满溢过。灶头的炉火早就被浇熄了,所幸开关调节在了“小火”阶段,尚不至于酿成大错。
    但白秀麒还是一下子就火了。
    这是想要谋杀吗?哪有人心不在焉成这样的!
    他将装着泡饭的不锈钢锅子丢在料理台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恰恰就在这个时候,江成路叉着手从外头走进来,冷不丁地看见了站在厨房里的白秀麒,愣了一愣。
    “醒了?”他问。
    明白现在气氛两个人之间的有点紧张,白秀麒也按捺住心里的火气,反问他:“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
    “我去接电话。”江成路将手机从口袋里取出来扬了一扬:“楚臣打过来的,说约了一些老人家叙叙旧,问我过不过去……”
    说到这里,他终于发现了白秀麒手背上的红痕,又看了看空无一物的炉灶,这才明白过来。
    “刚才走得急,忘记了锅子还在烧……你要紧不要紧?”
    “我没事。”白秀麒依旧压着火气摇头:“你有事你先走吧。”
    “你不来么?”
    觉得自己抓住了两人和解的好时机,江成路主动朝着白秀麒伸出手来。
    可是令他出乎意料的是,白秀麒居然倒退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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