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一个月了,先是孙女有恙,无心写作。后是停网数日,无法更新。借此机会向诸位说声对不起。)
    就在吕二被莫何去汾牵着鼻子在草原上溜达的十天时间内,怀朔、武川、沃野三镇分别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巨大变化。到了八月十四这一天,阿那瑰利用他手里仅剩的不到五千人,在武川镇境内掀起了一场巨大波澜。
    阿那瑰的手法倒也简单,毫不拖泥带水。一边派出密探细作,四下造谣抹黑武川镇守将贺拔度拔等一众将领,让武川方面内部生乱。另一边则派出数十路兵马,将武川镇军防卫不到的外围大大小小的戍堡、村野、部落尽数扫荡一遍。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连吃饭的家伙式儿都不给当地镇民留下一件。所有俘虏就地站队。答应归顺的青壮镇民,家中的妇孺老幼暂且隔离一段时间,以观后效。拒绝服从者,上至八十岁的耄耋老者,下至八个月的襁褓婴儿,统统杀光。家中财产一律抢光。不能带走的财物尽数烧光。不夸张地说,阿那瑰的“三光政策”执行的比小鬼子都到位。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本就对大魏朝廷不爽的镇民,几乎没有几人可以犹豫不决,三心二意,脚踩两只船。生死就在一念之间,根本没有讲条件的机会。如此这般,短短几天时间就集中了上万的镇民加入蠕蠕队伍,并且在阿那瑰的运筹下,合围了武川镇城。
    武川镇相比怀朔镇,地域面积更大,但人口规模却要少一半不止。总数两三万人口,镇城内的居民不足一万规模,余者散落在几万平方公里的区域内,或单门独户,或部落群居,用一句“地广人稀”来形容最为贴切。
    三镇当中的沃野镇以农业为主。这一点主要得益于西汉以来的“屯垦戍边”政策。怀朔镇是农牧业各半。原因是阴山南缘的敕勒川黄河冲击平原和山北的草原都在怀朔镇境内,客观上形成的区位优势。武川镇境内则多为山川丘陵,北魏时此地还未经过农业开发,故而全部为蓄牧业。镇城内的居民主体是戍卫全镇的镇兵及其家属,服务于镇兵的各类匠户艺人,包括镇辖内的酋帅豪富以及各部落首领的家眷等。比如著名的北周缔造者宇文泰家族就是以部落的形式居住在镇城附近从事畜牧业生产,但城内同样有家族的大宅院存在。再比如大唐皇帝的祖上,现任武川镇军幢主的李天赐,也就是少年营特战大队队长李虎的父亲一家,也在镇城内有自家的宅院。
    何为镇民?拥有军籍,从事农牧业生产或匠作营生的镇兵。这也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府兵制的雏形。
    何为镇兵?北魏军镇兵士也。这个专门性很强的兵种始于北魏。初为护卫都城平城而设立军镇,兵员成分多以高门勋贵子弟为主。毫不夸张地说,镇军建立之初,能成为其中的一员非鲜卑勋贵子弟莫属。为了强化军镇的重要性,凡迁入军镇者皆入军籍,一切开支均由朝廷供给。特别是镇军军官,不仅赏赐丰厚,待遇从优,而且晋级容易,仕途顺通。于是,朝中大佬,军政要员和地方长官们,纷纷将族中子弟送往北部六镇从军。为的就是“镀金升迁”,开枝散叶,扩大家族的实力。然而,随着柔然汗国的实力衰落,北镇的重要性随之式微。承平日久,无仗可打,一水儿的军汉聚集就成了惹是生非的地方。随着镇兵年龄渐老,且没有调防的可能,驻守北镇的“野战军”逐渐向“边防军”的职能转化。鉴于这样的现实,朝廷不得不将退役的镇兵就地转化为镇民。同时,从各地迁居一部分农人加入镇民队伍,且多以适龄女性居多,以便镇兵能够成家立业,就地生存,以稳定光棍汉集中的北部六镇。久而久之,镇民的成分逐渐多元化。除了退役的镇兵和迁居此地的外地农人外,南朝的俘虏,周边各国的流寇,朝廷的罪囚、失地流民等均加入镇民队伍。就是这样因地制宜的特殊解决方案,后来却成了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府兵制”原型。
    所谓的府兵制,主要特点就是兵农合一。府兵平时为民,农闲训练,战时从军。参战武器和马匹自备,全国都设立有负责府兵选拔训练的折冲府。府兵制由西魏权臣宇文泰成系统的建于大统年间(535~551)。历经北周、大隋,至初唐时期而日臻完备,唐太宗时期达到鼎盛,唐玄宗天宝年间(742~755)停废,历时约二百年。西魏、北周乃至大唐王朝的柱国将军们的祖上,好几个都来自于武川镇这个小地方。故而,宇文泰建立府兵制也就有了具体参照。后世有人将武川镇誉为“帝王之乡”,成就这个荣誉标签的“关陇集团”,与其镇军的历史不无关系。
    再说这个在南北朝历史上留下足迹的阿那瑰,在他受封蠕蠕王并朔方郡公回到草原之后,能够借助大魏的力量收拢旧部,重整山河,直到被新崛起的突厥阿史那部消灭,好歹横行了草原数十年。这家伙在“六镇起义”时,受朝廷诏令,率部十万,尽心尽力的帮助大魏朝廷剿灭了六镇之乱的罪魁祸首破六汗拔陵,确实有功于拓跋氏。然而,之后又多次抢掠大魏粮秣,背信弃义,却依然能安然无恙。大魏分裂成东西魏之后,他又能与西魏宇文泰和东魏高欢同时联姻,并且如鱼得水的脚踩两只船。这样的枭雄人物,没点运筹帷幄的政治军事智慧,怎么可能连连得逞?!所以说,吕二被莫何去汾戏耍,其实是应有的结果。
    莫何去汾利用两千人马调开吕二之后,阿那瑰手里真正能够控马上阵的也就三千五百可战之兵。恰恰是这点微不足道的战力,在阿那瑰的绸缪运作下创造了一个以少胜多,搅乱武川的战场奇迹。并通过裹挟胁迫等手段,迅速拉拢起万人规模的反叛队伍,让阿那瑰的部众迅速壮大到一万五千左右的规模。
    同一时间,侵入沃野镇的婆罗门五万之众,在沃野内奸破六韩拔陵的配合下,一鼓作气席卷了沃野全境,并于八月十二围了沃野镇城。次日夜里,先由破六韩安排在镇将府中的内应绑了镇将的儿子,胁迫镇将打开城门后,又将其一家老小尽数宰杀。几乎没有多少伤亡的情况下,不费吹灰之力的破了沃野镇城。并与阿那瑰同样的手段迅速拉起四五万人的反叛队伍。两下加起来总数达十万之众的叛军,稍作整肃,便于八月十四这天飞沙走石般向怀朔镇席卷而来。
    这里有个小插曲,就是高欢的好友贾显智一家幸免遇难。接下来几章会有详细交代,此处不着过多笔墨。另外一个插曲就是镇守武川的镇将贺拔度拔一家和宇文泰一家,同样如历史上那样安然无恙的逃过一劫。只不过,历史上的宇文泰,六镇之乱时举家投靠了北秀荣酋帅尔朱荣。贺拔度拔则在武川城破之后率部去了怀朔镇,配合杨钧死守怀朔,直到战死。这个时空,两家同时投靠了杨钧。之后的历史走向究竟会怎么样,最该烧脑的怕是只有高欢本人了。
    如果说怀朔镇将杨钧是因为不相信阿那瑰会背叛大魏朝廷,故而几次三番拒绝高欢的劝阻。贺拔度拔则是根本不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与杨钧一样,他们都知道现下蠕蠕汗国分崩离析的惨状,也知道阿那瑰只有区区五十名亲兵家将。虽然交通不畅,信息闭塞,但滞后两三个月的信息还是能收到的,包括来自于洛阳和周边各国的消息。军镇的职能就是防御来自蠕蠕的侵入,不管你重不重视,该履行的职责还是要履行的。比如婆罗门取阿那瑰的汗位而代之的举动,北镇的将军们同样知晓。
    此次阿那瑰受封北还,朝廷诏令三镇各自出兵出力,辅助阿那瑰重新上位执政。三镇之一的武川方面自然是有份的。只不过,吵吵嚷嚷的阿那瑰“还朝”仪式始终没有进行。据说阿那瑰是怕已经攫取汗国大位的婆罗门不给他活命的机会,故而躲进怀朔镇不出来。听说,这家伙一度要求随送他北归的钦差返回洛阳。若不是朝廷坚决拒绝,时下恐怕这个软弱的蠕蠕国主还在洛阳的鸿胪寺里美酒肥肉的享清福呢。躲进怀朔镇的半年时间,一应开支都要杨钧负责,包括在和顺酒楼里的吃喝嫖赌。就是这样一个稀松软蛋,怎么可能兵锋直指三镇。他的兵员从何而来?每日只见他和他的亲兵护卫在和顺酒楼这座消金窟里纸醉金迷,颠鸾倒凤了,谁能想到这个“貌美如花”的家伙能在娼寮酒肆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了?
    贺拔度拔可以想不到,杨钧是根本不相信,可阿那瑰就是做出了令他们不敢相信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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