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喻还在睡,紧闭着双眸,碎发略显凌乱,脖颈白皙,很是慵懒缱绻。
    她看着他身上盖的被子,只有腰间的一部分,又看了看自己,心生内疚,轻手轻脚地将被子盖在了他身上,无声地起身下了床。
    待君喻之后醒来时,摸了摸身旁,早已空空没了人影,床被变凉,赶忙起床去了浴室,里面没人。
    拿了外套下了楼,当走到楼梯口时,紧蹙的眉头豁然松开了,目光触及院子里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何姿一身宽松衬衫,蹲在树下的花丛前,乌黑的发丝散落,指尖轻轻地捻起被雨水打落在泥土中的残花花瓣,搁放在掌心,一片又一片,也不管是不是沾了湿泥和沙子,会不会把手弄脏。
    春天才刚刚开放不久的花朵,还没享受够美好的春光,就被冰凉的雨水无情地打落下来了,埋入了泥土中。
    她是无比怜惜的,她都不舍得去摘取花朵,只是看着。
    打落在泥土中的花瓣,失了鲜艳的色,还未打落的,沾着沉甸甸的雨水。
    泥土中的花瓣还是香的,混着雨水和泥土的气味。
    也不枉它来尘世间一趟了。
    君喻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何姿,也不去打扰她,这一刻,他的小姿,无疑是散发着灿烂的光芒的,温婉静和,恍若菊花清雅,好看得很,谁也比不上半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日本 用手抵住了房门
    君喻想,若是他和何姿生来就是这里的人,比邻长大,喜结连理,一定会是很好的,哪怕一辈子都不踏出这里一步。
    有时,孤陋寡闻,与世隔绝,也是一件好事。
    他看着她,比每一朵花都好看。
    何姿将打落在泥里的残花拾放在手心上,挖了一个小洞,全都埋了进去,细细再用湿泥掩盖。
    这样,泥土就会带着花的香气,花也有了一个归处了,不至于孤零零地腐烂在泥土上,总归是不太好看。
    站起身来时,腿早已麻木了,一双宽大的手掌适时扶在她的腰处,得以让她有个依靠。
    “腿酸了。”君喻搂着她,托着她的身子。
    的确,蹲得久了,她的腿酸了。
    雨停了,只是风中隐约还有些毛毛雨丝,风一吹,花上叶上的水珠都被抖落下来了。
    君喻扶着她坐在了院子里的板凳上,蹲下身子,手掌轻轻地覆上她的膝盖小腿,反复按摩着,酸意麻木渐渐地就散了。
    何姿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再也贴心不过的男子,心里怎能不生暖?他永远都是这样的,蜷缩的指尖轻触了他的碎发,上面沾了晶莹的小水珠。
    君喻抬头看着她,眼里分明是流淌着柔和光晕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如阳光般和煦。
    两人不说话,但心里是平静的,任由安好缓缓在心上蔓延开来。
    他从兜里拿出了一方浅色手帕,细细擦拭着裙角上沾染的点滴泥沙水渍,鞋上也有。
    老人起得早,下楼到院子里是恰好看见了这一幕,嘴角露笑,也不说话,生怕会打扰到这一对美好的璧人。
    t市。
    天亮得早。
    祝夏走进办公室,将手里的一封厚厚的白色信封放在傅施年的桌上。
    “先生,这是他们传回来的。”
    傅施年放下了手中正在写字的笔,接过拆开了信封,里面是厚厚的一叠照片。
    一张张画面跃入眼帘,照片上的背景古朴素雅,一对男女牵手走在古桥之上,男的清隽淡雅,女的安静平和,和谐得很,在一张做泥人的照片上,女的笑了,很是好看,如同破出云层的一米阳光······
    他看得认真,一张又一张。
    祝夏站在桌前,缄默不语,抬眸看了看先生脸上的神色,看不清,分不明,方才从外面进来时,她在心里预想过很多种会发生的可能性。
    先生爱小姐简直是爱到了骨子里去了,如今看着她和另外一个男人如此亲密游行,心里怎么会舒服?
    傅施年一张张照片都看完了,只说了一句话,“跟她的人都撤回来吧。”
    祝夏尽管心存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别叫人打搅到她了。”傅施年看着那张她存着笑容的照片,看了许久,都不舍得放手。
    祝夏什么都明白了。
    君喻的手机自从离开了t市后就一直关机了,谁也打不进了。
    何姿不出去时,会待在院子里陪着老太太捣弄各种草药,把草药碾成粉末装在罐子里,从瓶口处就能闻到药的阵阵清香,小心地保存起来放在一旁。
    在捣弄甘草时,会用指尖沾上一点粉末,放在嘴里尝一尝,是甜的味道。
    这时,君喻看见了,会怜爱地揉一揉她的头发,轻声叹道:“真是个馋猫。”
    老人腌制的泡菜很是好吃,装在罐子里放着,每次吃饭都会盛出一些,何姿的饭也会稍微地吃多一些。
    腌制的泡菜吃完了,见她喜欢吃,老人又赶忙开始做起新的,何姿在一旁帮着忙。
    尽管不是很熟悉,但按着老人的步骤,也能跟上,做好后会尝一尝味道。
    待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似乎时间都走得慢了。
    老人闲暇时,会坐在树下听着录音机里的戏曲,腔调字圆,何姿也会坐在旁边一块听着。
    君喻问,听得懂吗?
    她摇了摇头,不觉得自己听得懂,说道,好听。
    听戏曲就算听不懂,品一品其中的味道也是好的,是不是?
    在应顺住了半个多月,日子过得平淡如水,家常便饭,君喻的计划表上的时间也到了。
    何姿是隐约知道了的,不是自己本来的地方总是有离开的一天的,早晚都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君喻去跟老人告别时,老人得知后还很是不舍,说了好几句挽留的话语,住了这些日子都住出感情来了,再也找不到像那个姑娘一样贴心的人了,知道挽留不住他们了。
    最后还是嘱咐了好多话,让他们路上小心,有空再来,就当是回家坐坐。
    君喻和何姿是早上走的,老人起了个大早给他们做早饭,笑着送他们离开,待他们走远后才偷偷地抹了抹眼泪。
    也不知道何时能再见了。
    此行离开没有再坐火车,去了国际机场乘坐飞机。
    何姿问他,“我们去哪?”
    君喻只笑不语,“你想去的地方。”
    她也就不再问了,他肯定不会说。
    两人过了安检,准时登上了飞往远方的飞机。
    整整十个小时的机程,何姿时睡时醒,都是君喻在照顾着她。
    当下了飞机,乘坐汽车行驶在公路上时,看了路口标牌上显示着的文字,她才知自己脚下的这个国家土地是在哪里,是日本。
    这个认知,还是挺让人惊讶的。
    “我们在日本。”她侧目注视,开口对他说道。
    君喻淡淡地笑着,“对。”
    在汽车行驶的路途中,她透过车窗看到了不远处的富士山,倒真让人有些不相信,一开始以为是她的错觉。
    可是在下车后,她是真的相信了,那真的是日本的富士山,没错。
    君喻事先预定了离富士山最近的酒店,在落地窗前可以有更好的视野观望富士山,也是他七年前独自来时住的地方。
    “富士山好看吗?”他站在她身旁,看着她。
    何姿看着白雪覆盖的山头,点了点头。
    好看就好。
    入住酒店已是傍晚时分了,路过大厅还能看见一些从其他国家慕名前来旅游的游客,友好地对着他们打了打招呼。
    一对外国夫妇的小女儿从一旁跑了过来,很是活泼可爱,半点不认生,将几片樱花放在了何姿手里送给她,恍若是将珍宝给了她。
    何姿握着樱花,嘴角浅笑,倒了声谢。
    小女儿摇了摇头,笑着祝她旅途愉快,便蹦蹦跳跳地走了。
    樱花还是新鲜的,带着清新的香气。
    樱花密封在不透气的地方,会枯萎失色的,初时好看,到后来才知它的生命太脆弱了。
    翌日清晨,他们去了富士山,看见了成片的绯红樱花,连风似乎都是带着甜味的,初见那一瞬间,何姿是无比惊艳的,从没见过那样好看的花,风一吹,花就落在了她身上。
    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一片樱花,放在鼻间轻嗅,觉得要好好保存起来才好,落在地上未免太可惜了些。
    君喻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心思,转身去了不远处买了一个小巧的玻璃瓶子,好让她保存樱花。
    何姿握着那个瓶子,放在眼前,许久不动,半晌,她转头望着他,问道:“我以前是不是也有过这样一模一样的瓶子?”
    他眼神一顿,停了几秒,复而问道:“有吗?”
    他是该说有,还是该说没有?若是有,她若是模糊了,又该如何,那无疑是在伤她,记不起来就干脆忘了吧。
    何姿不说话了,握着瓶子握得紧。
    “我们去看富士山好不好?”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笑,牵着她的手。
    何姿握着玻璃瓶子的手从没松开过。
    富士山常年积雪,气温低,景色美丽。
    她站在山脚处,望着山,自己实在太过渺小了。
    “富士山的富士,意为永生,被日本视为神圣。”
    她还是依稀记得的。
    永生,永远生存,这一座山,会吗?千百年后,不会发生什么,一直还会如此吗?
    “万一等哪天不见了,日本的神圣该怎么办?”她随口问道。
    “被人遗忘或者再换一座山。”君喻淡淡地回答道。
    这是真的,常理不都是这样的吗?
    可以被人遗忘吗?何姿想着,若是换成其他,也是可以遗忘或者替代的吗?应该是可以的,都取决于那颗心。
    t市,傍晚直播的最新新闻中正在如火如荼地报道着一则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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