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责备您的意思,希望您明白。”

    “我当然明白。不过我们还是省过寒暄,直接进入正题吧?两位风尘仆仆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这个嘛……”列宁格勒一双蓝色泛紫的眼眸略微眯起,虽然能看出他身体还有些虚弱,他依然像一只伏在树上觊觎地上猎物的豹子一样神秘又危险。“本来想让你们猜猜看,大家一块图个乐子,既然不愿意就只好直说了。我军正在开向柏林,此次作战规模非同小可,需要一些盟国军队的好伙伴加入。我想你们对此有兴趣?”

    “据我所知,波兰已有两个集团军在那个方向上和苏军并肩作战。”比起冷淡的华沙,克拉科夫轮廓更加刚硬的脸孔上未显情绪,声音也较为沙哑低沉,“您的意思是应当从城主中抽人过去,充当象征?”

    “不仅是象征。天知道柏林防线还有几个跟我们一样的存在,也许就一个,也许很多个。德国人已被逼入绝境,就算放弃自己辖区单投这一注也不难理解。”

    不,华沙心想,你们需要的就是象征。苏联不想让波兰的流亡政府回国继续统治,铁了心要扶植一个新的红色政权。【注1】他们自从争取来进攻柏林的优先权,就在考虑怎样拉拢波兰城市,让他们不要在处理流亡政府的问题上作对太多。而把进攻柏林的机会分给他们确实是一个很诱人的提案。姑且不提往前数百年的纠葛,仅仅这场战争里,坐在这里的两个人与纳粹德国结下的称为血海深仇都不过分。但是那两个波兰集团军的人里,要么没有明确立场,要么是有赤色背景的亲苏派,真去了,以后再转过身为流亡政府说话就难了。

    克拉科夫正想追问详细,被华沙抢先:“哦,好吧。我没办法,身体不允许。克拉科夫,你怎么样?”

    “我还好。”克拉科夫有点奇怪地回答。华沙丢过去一个眼神,他就加一句:“事实上,我很乐意。”

    “那就好。”普斯科夫温和地笑了。“你们可以再考虑一个人选。有克拉科夫先生这样的重量级人物加入,下面一位可以随意一点。”

    “哪敢随意……”克拉科夫随口答着,余光一瞥,见到列宁格勒和华沙全当别的人不存在似的,直勾勾盯着对方。他们谈话时已经坐下了,不知何故两人又站起来,面朝对方,一动不动地僵立着。列宁格勒披着一头淡亚麻色的长发,严肃地抿着嘴,之前那一股虚伪气息已经消逝无踪;华沙苍白的脸上泛着康复中伤病员特有的红晕,金发在窗外白雪飘飞的背景里闪耀,仔细观察,他闭起的嘴后面的牙关应该是咬得紧紧的。

    列宁格勒用梦呓般的语气说:“两位激动的心情可以理解,在受害者的立场上,我们都是一样的,都要为被毁的城市和死去的人民报仇。但是也不要过于兴奋,对身体不好。我虽然想到前线去,医生不许我骑马,坐颠簸的军车也不行,我还是知难而退了,华沙你也应保重才是。”

    华沙大大方方地假笑:“借你吉言。”

    列宁格勒点头:“那就说定了……?”

    两个俄国人离开以后,克拉科夫问起为什么这么快地答应。华沙摆摆手,有些疲累地说:“打柏林都让给他们了,英美要是想卖流亡政府,此前和苏联一系列的秘密会议早就卖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没有终局结果,此后的谈判想扭转局势也难,波兰的未来没法摆脱苏联。干脆参加战斗,有个友好的表示,不要把对话的渠道堵上。”

    “……如我所想。不过,你也变了啊。”

    “是的——我更想追求安稳的国家,安稳的命运了。再不稳妥行事,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噩运加诸这片土地。”华沙望着窗外,轻轻笑了一声,“克拉科夫,你要庆幸。那少爷还算识趣,知道身体不足以上前线,跟莫斯科并肩作战总比跟他并肩作战稍好一点。”

    在他注视的方向,雪已经悄悄地停了,像一面洁白绒毯轻覆在华沙市的废墟上,无意间使其触目惊心的景观缓解了许多。

    但是,只要生活在此地的人类还在,废墟会立起来,街道会铺回来,属于老人和孩子,男人和女人的欢声笑语会重新回荡在各个角落里。生活——人类永恒的最为宏大的主题,也必然奏响下去,不再停歇,从涓滴汇集成浩荡大河,随时间的指引长长地流向远方。

    柏林瞪着慕尼黑。

    慕尼黑说:“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布劳恩女士坚持要来柏林,与她深爱又敬仰的元首共患难;我感佩她的勇气,就护送她一起前来。就这么回事。”【注2】“我看你们是都疯了。”柏林似乎只靠鼻腔就发出了话音,“我无权评价爱娃·布劳恩,可你出现在这里算什么意思?你的辖区还没被攻占吧,想不到你也会擅离职守?”

    慕尼黑的肩膀微小地抖了一下。然后她抬起手,将一路颠簸中散落出来为数不少的黑色碎发押回帽子里,以此掩饰方才一闪而过的慌张:“因为我心里分得出轻重。柏林要是保不住,慕尼黑在有何用?你是全德意志人的希望。输了,又会变成全德意志人的绝望……”

    柏林不想听这番他早已料到的陈词滥调。他知道慕尼黑说的没有错,可又抑制不住胸腔中不断蹿升左冲右突的火气。近期发生的一切都能让他处于发火的边缘。看到波茨坦帮他清理被轰炸震乱的文件,他想发火;突击队扛枪列队高唱军歌走过,他想发火;将军们在沙盘上指指点点地商量防御对策,他想发火;最受不了的要属戈培尔博士,自从他上次神神叨叨地跟元首和其他人指出根据占星师的预言,罗斯福丧命代表德国将在4月时来运转,就像腓特烈大帝在七年战争里绝境逢生一样,【注3】他的一个表情,一句话都能让柏林火气上冒。

    他始终还是没发作出来。他看上去还是德国人熟悉的首都化身:冷静坚强,心如铁石。他不能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把形象毁了。

    “算了……”柏林叹气,“你跟我来。”

    慕尼黑跟他钻进总理府下面庞大复杂如迷宫的地下室。在柏林的专属办公室,她不出意外地见到波茨坦,另一个高个男子则令她大吃一惊。是汉堡。汉堡和柏林的关系不远也不近,找不到他身在此地的理由。元首当权后,他欢迎新的卓有成效的经济政策,赞赏政府表现出的久违的行动力,可对那些元首真正热衷的议题反应冷淡,甚至懒得像法兰克福那样做出一个服从的姿态。亏得他地位高,也没怠慢过分配给他的职责,才没有因此受过什么谴责。

    汉堡只是简单和她问安,然后就绞着双手,一言不发了。他那由苍白灯光投在地上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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