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旧事了。
    毛嫔乃是出身于河内郡,与司马懿算是同乡。
    而毛嫔的另一个同乡,就是曾当面辱骂皇帝和太皇太后卞氏的虞氏。
    若细细算起来,虞氏此女已经在冷宫中待了两年。虽说按照皇帝的指令,衣食健康总是无忧的。
    没了自由,受到限制的不仅是虞氏自己,还有她河内郡中的本族。从河内虞家看来,自家之女在洛阳待的好好的、怎么就触怒皇帝了呢?
    半年可以等,一年可以忍。一年半、将近两年了,虞家当然要有些动作。
    不论做事情还是送礼,总要有一些由头在的。年礼就是一个最好的借口。
    正旦之前,毛嫔之父毛嘉从河内来到洛阳,为宫中的女儿送些年礼。毛嘉拗不过虞家的苦苦相请,为虞家也捎带了一份礼品。
    毛嘉没到肆无忌惮的程度,但也算得上是志得意满。
    毛嫔得到皇帝宠爱,这是洛阳皆知的事情。而且皇帝的长子曹启就是毛嫔所出,母以子贵,又为她在宫中的地位镶上了一层金边。
    早有人劝过毛嘉,说若是在汉时、以毛嘉外戚之位,说不得是要封个将军的。
    毛嫔收到父亲礼物自是欢喜,收到虞家的礼物却犯了难。而听闻皇帝攻克汉中之后,虞家又给毛嫔送来了一份十倍于前的厚礼。
    只求毛嫔能为虞氏说上一两句好话,别无他请。
    毛嫔不傻,此前虞氏辱骂皇帝之事,其间种种她都知晓。
    因而在见到曹睿之后,将父亲所请、虞家所托,还有送了哪些礼品,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曹睿脸色逐渐变得好看了些,转身看向毛嫔:“虞家只说让你求个情,再没有其他请求了?”
    毛嫔想了想说道:“对了,还说若是朝廷大赦的话,想请妾提一提虞氏的名字。”
    大赦……
    曹睿微微颔首,继续问道:“你对虞氏此人是怎么想的?”
    毛嫔先是一愣,而后略有些吞吐的说道:“妾实在不知。昔日是她自己做错了事,得到陛下惩戒也是罪有应得。”
    “该如何处置,还是要由陛下来做。妾无法拒绝父亲所请,全部事情都和陛下坦白了。”
    曹睿叹道:“你能在朕面前不起私心、不争不抢,这才是你最好的品质。”
    “此事朕知道了,你就不必管了。你父亲那里、朕会遣人与他分说。虞氏那里,朕也自会有计较。”
    毛嫔施了一礼:“陛下圣明。”
    曹睿道:“且不论朕圣明与否。去年朕得了皇子之后,朝中许多臣子和朕请求大赦、当时都被朕压下来了。”
    “如今得胜返京,大赦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曹睿整理了一下衣领,对着镜子看了一番自己的面容之后,缓步向着门口走去。
    刚刚抬脚、还未迈出门坎之时,曹睿又退了一步,转头看着恭送自己的毛嫔:“朕今晚来你这里,记得等朕。”
    毛嫔且惊且喜,柔柔的道了声别。望向曹睿的眼神里,情意都快溢出来了。
    曹睿嘴角抬起、轻笑着挥了挥手,而后大步朝外走去。
    章台殿内,一场盛大的宴席正在准备阶段。
    今日出城相迎的一众臣子,除了钟繇实在无能为力之外,其余所有人都来到了宴席之中。
    灯火摇曳、炫彩流光。
    文臣武将们或是笑意满面的交谈、或是密目养神等待着皇帝的来临。
    大殿两侧摆满了桌案,足足有近百桌,将冷清了半年多的章台殿再度填满。
    而众人言笑之间,随着殿中侍御史的高喝声在大殿中回荡、所有人都肃静了下来。
    曹睿被宦官和虎卫们簇拥着,从侧殿缓缓走到殿中最内的御座之上。
    左右扫视了一眼,今日殿中之人实在太多了。加上距离又远,约一半的大臣都看不清面孔。
    这种宴会本就是礼制大于实质,并非是真要吃喝对谈的。
    说了几句场面话后,随着乐声渐起、舞女登场,宴席就算开始了。
    与陛下同殿而宴,对许多平常的两千石官员来说,都是一个可以拿出去吹嘘十年、乃至二十年的资本。
    但真正能与皇帝说得上话,并且让皇帝愿意与其说话的,不过寥寥几人罢了。
    这几人中,当然包括华歆华太尉。
    年过七旬的华歆走过来敬酒,曹睿当然要给这个面子。问了几句华歆儿子们的情况后,曹睿似乎不经意般,开口问道:“太尉以为此时当大赦天下吗?”
    “大赦天下?”华歆本能重复了一遍皇帝的话后,不过反应了几瞬,当即便出口答道:“臣以为应该大赦天下。”
    “陛下登基、诞下皇子,这两次大事发生之时、都可以大赦以示陛下宽仁。陛下在位两年,近半的时间都在外征战。”
    “此番又得了大胜,”华歆说道:“所谓慎刑恤囚、明刑弼教。陛下正应借此机会,施恩于天下。”
    曹睿点头道:“大赦为何会是一种施恩之举呢?还请太尉为朕解惑。”
    华歆不知皇帝是在装作不懂、活跃气氛,还是在考察自己,当即答道:“所谓国家,在陛下与百姓之间,其中夹了一层官吏。”
    “既是人治,就难免会有差错。官吏治理百姓产生的差错,就是官吏本人的过失,常常得不到纠正。”
    “所谓大赦,不过是对天下冤屈百姓的一场解救。同时还能将百姓从牢狱中拉出,使其能像正常百姓一般耕种、纺织、服役。”
    曹睿笑着点头:“朕听明白了。”
    “这个大赦说起来是德政,实际上还是出于现实的考虑多些。是这样吗?”
    华歆笑呵呵的拱手答道:“陛下圣明。治理天下需要儒、法兼治,不可只取其一而偏废。”
    就在曹睿与华歆聊着之时,身为大魏司空的司马懿也端着酒樽凑了过来。
    华歆笑着对着司马懿点头,内心中却在吐槽司马懿的凑热闹。
    而司马懿祝酒之辞刚说了一半,曹睿就朝着司马懿问道:“方才华太尉与朕在聊大赦之事,司空以为如何?”
    司马懿正色答道:“陛下仁德之心可比尧舜!大胜还朝、从而大赦天下,彰显大魏仁恕之时、又同时宣扬了武德。”
    曹睿道:“既然太尉与司空二人都赞成大赦,那朕就准了二位之请!”
    “明日让西阁东阁一起讨论一下细情,若无差错、三日后的大朝会上,就向朝廷宣布此事吧!”
    二人尽皆点头。
    由于是礼节性的饮宴,曹睿也没饮许多酒。宴会结束之后,曹睿在众臣子的山呼声中、微笑着摆手告别,坐上马车回了后宫之中。
    在外半年多了,也该在洛阳宫中、睡个踏实的安稳觉了。更别说还有美人在侧,温香软玉。
    皇帝已经到了毛嫔的宫殿,司马懿却还在回家的路上。
    司马懿下午匆匆回家、与家中之人见面说了几句,便匆忙赶出去赴宴了。
    而他晚上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却没有与妻妾叙谈,而是直接将次子司马昭唤进了书房之中。
    “子上,为父不在洛阳的这段时间,家中众人可都安好?”
    司马昭进了书房、坐在席上与父亲当面交谈,这是以前兄长司马师才有的待遇。
    如今司马师在温县老家读书,自己也能有这等机会、在深夜与父亲交谈了。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司马昭羡慕兄长已有数年了,如今被父亲问起家事,更是要展现一番。
    “父亲放心。”司马昭神气满满的答道:“家中一切都好。父亲不在家中,儿子就是家中最长的男丁,自会努力照顾好娘亲、还有幼弟的。”
    “嗯,不错。”司马懿看了司马昭一眼:“在家中读书可还用功?再过一、两个月,你就要进第三期的太学读书了。”
    “太学是个什么样子,你也都清楚了。到了太学里,可不要给司马氏丢人。”
    司马昭依旧傻笑着答道:“父亲放心!儿子在家每日读经,未尝有一日懈怠。如若父亲不信,还请父亲考一考我的功课!”
    “功课就不必了。子上,你此前不是一直好奇、太学生的出路如何吗?”
    “为父告诉你,陛下随军带到陇右的百名太学生,都做了负责管理羌人屯田之事的吏员。”
    “吏员吗?还与羌人为伍?”
    司马昭一愣,似乎流露出一丝嫌弃:“在陇右那种地方,陛下是不是对太学生或许苛待了?”
    “不得胡说!”司马懿道:“陛下曾说,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以我来看,这些在陇右屯田的太学生里,说不得日后、会有做到三公之人!”
    司马昭咽了咽口水,点头以示明白。
    司马懿叹了一声:“你兄长子元也是第一期太学生,不过是受了浮华案的牵连、现在还只是在温县老家闲住,不得寸进。”
    “今日在宫中,为父听陛下说、不日即将宣布大赦之事。若能真有大赦,为父就借着机会、宁可抵掉了此次从征的功勋,也要保着子元开释!”
    司马昭不断点头应着,心中却不自禁的涌现了些许酸楚。
    父亲,你果然最爱的是兄长吗?
    今日不是与我交谈,为何总要扯到兄长身上呢?(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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