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

    这种印象,我在唐晶的丈夫莫家谦处也曾经得到过。

    翟先生比莫家谦又要冷一点点,然又不拒人千里之外。单凭外型,就能叫人产生仰慕之情,况且居移体、养移气,内涵相信也不会差吧。

    对一个陌生男人我竟评头品足一番,何来之胆色?由此可知妇女已真的获得解放。

    我向他报告自己的姓名。

    翟先生并没有乘机和我攀谈,他借故走开,混进入堆去。

    我有阵迷茫。

    如果我是二十五岁就好了。

    不不,如果二十八岁,甚至三十岁都可以。

    我是身家清白……也不应如此想,安儿平儿都是我至宝,没有什么不清白的。

    虽然有条件的男人多半不会追求一个平凡的中年离婚妇人,但我亦不应对自己的过去抱有歉意。

    过去的事,无论如何已属过去。

    我呆呆地握着手,看着远处的海。

    “嗨。”

    我转头,“肯尼。”

    他擦擦鼻子,“阿姨,你看上去很寂寞。”坐在我身边。

    我笑而不语。

    “你仍然年轻,三十余岁算什么呢,”他耸耸肩,“何况你那么漂亮,很多人以为你是安的姐姐。”

    “她们说笑话罢了。”我说。

    “你为什么落落寡欢?”肯尼问道。

    “你不会明白。”

    他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安说这句话是你的口头禅:你不会明白。年轻年老的都不明白?”

    他们这一代哪里讲长幼的规矩,有事便絮絮而谈,像平辈一般。

    “我舅舅说:那秀丽的女子,果真是小安的妈妈?”

    我心一动,低下头,愧意地望自己:头发随意编条辫子、白衬衫、黑裤子。哪里会有人欣赏我?

    “阿姨,振作起来。”肯尼说。

    “我很好。”

    “是,不过谁看不出平静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破碎的心?”

    我讶异,这孩子,越说越有意思了。

    肯尼说:“看看我与小安,我们在一起这么开心,但很可能她嫁的不是我,我娶的亦非她,难道我们就为此愁眉不展?爱情来了会去,去了再来,何必伤怀。”

    我心一阵温暖,再微笑。

    肯尼说:“我知道,你心里又在说,你不会明白。”

    过一会儿我问:“你舅舅已婚?”

    “不,王老五,从来没结过婚。”

    “他多大岁数?”

    “四十。”

    我一怔,“从没结过婚?”看上去不像四十岁,还要年轻点。

    肯尼晃晃头,“绝对肯定。”

    “他干什么?”

    “爸爸的合伙人。”

    “建筑师?”

    “对。”

    我又低头看自己的双手。

    “嗨,”肯尼边嚼口香糖边说,“你俩为什么不亲近一下?”

    我看看手表,“下午三点,我们要打回程了吧?”

    “回去?我们今天不走,”肯尼说,“没有人跟你说过吗?我们一行十四人今夜在这里睡,明天才回温哥华。”

    我意外,不过这地方这么幽美,就算三天不回去也无所谓。

    “这大屋有七间房间,你可以占一间,余人打地铺睡。”肯尼说。

    “安排得很好。”

    “对,我舅舅,他叫翟有道,他会说广东话,他在那边准备风帆,你若想出海,他在那边等你。”

    这分明是一项邀请。我心活动,一路缓缓跳上喉咙。

    肯尼说:“你在等什么?”

    “我想一想。”

    肯尼摇摇头,“小安说得对。”

    “她说什么?”

    “她说:母亲是个优柔的老式女人,以为三十六是六十三。”这孩子。

    肯尼耸耸肩,双手插在口袋中走开。

    翟先生邀请我出海呢。

    如此风和日丽的好机会,为什么不?多久没见过上条件的男人了。散散心也是好的,我又没有非份之想。在布朗、陈总达及可林钟斯这种男人中周旋过两年,眼光与志气都浅窄起来,直以为自己是他们的同类,女人原都擅势利眼,为什么不答应翟的邀请?我正穿着全套运动服、袜子球鞋。

    我鼓起勇气站起来,往后车房走去,那处有一条小小木码头,直伸出海去。

    翟有道正在缚风帆,见到我点点头,非常大方,像是多年玩伴一般,我先放下心来。

    他伸出手接我,我便跳上他的船去。

    他的手强壮且温暖。

    然后我发觉,我已有多年未曾接触到男人的手了。

    这不是心猿意马,这是最实在的感叹。

    他并没有再说什么,一扯起帆,松了锚,船便滑出老远,我们来到碧海中央,远处那栋小小的白屋,就像图画一般。

    而我们便是画中人。

    我躺在窄小的甲板上,伸长脚,看着蓝天白云。做人痛苦多多,所余的欢乐,也不过如此,我真要多多享乐才是。

    翟有道是该项运动的能手,他忙得不亦乐乎,一忽儿把舵,一忽儿转风向,任得我一个人观赏风景之余细细打量他。

    他有张极之俊美的面孔,挺直鼻梁,浓眉下一双明亮的眼睛,略厚的嘴唇抿得很紧,坚强有力的样子,身材适中,手臂上肌肉发达,孔武有力的。

    我想:是什么令他一直没有结婚呢?

    我或许永远不会知道。

    翟有道终于同我说:“来,你来掌尾舵,别让它摆动。”

    我说:“我不会。”真无能。

    “太简单了,我来教你。”他说,“船偏左,你就往右移,船偏右你就把船舵转向左,这只船全靠风力,没有引擎。”

    我瞠目,“风向不顺怎么办?”

    “那就永远回不去了。”他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

    我不好意思,便闭上尊嘴,跑到船尾去掌舵。

    很久没有享受这样心无旁鹜的乐趣,特别珍惜,带着惨然的感觉。

    略一分心,便看到一艘划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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