淙喧拉着淮夕落出了深芳楼,正看见走在前方的靳弦。

    淮夕落不禁一怔,心中略有感慨,仅是一股奇怪的情绪涌了上来,久久无法退散。

    淙喧放开她的衣袖,细心地为她系好斗篷,笑着问她,“如果我再留你一次,你会留下么?”眉眼带笑,还是不安地躲开她的眼神,期待着一个既定的事实。

    “我……”淮夕落刚吐出一个音,连嘴角气得白雾还没散尽。

    淙喧便摇摇头,背过身来打断她的话,“算了,我带你去转转吧。”一扭头还是以往的笑,街上飘着稀稀疏疏的雪花,正落在他的睫毛上,顺手一抹。失望的情绪还是爬上他的眉梢,没法隐藏。

    “今天的雪不大,不知道明日如何?你就要离开了……”

    淮夕落别过脸,自己还是装作什么都不懂吧。“淙喧没事的,新枫郡离此地不算太远,应该也会有雪。”

    淙喧认真地盯着她,“但是不是同我一起看的,我要你记住我,因为是我同你看的第一场大雪。”

    淮夕落略微叹了口气,看来对于淙喧的感情,到底只有亏欠了。

    “夕落,你什么也不必想。我身为男子,凡事就让我来主动,你只管受着。感情的事,从来没有值不值,只有想不想。你自己何尝不是一样……”说到这里,又有些踌躇。复看着她的眼睛,一把扯下脖子上的挂饰,递给她,“夕落,此物赠你,若有一日,你想到我。只要拿着它来到胡人的地界,便会有人护你,便能见到我。”

    淮夕落见手中的玉甚是名贵,花纹精美,镶嵌着各式鸟兽。略是某种玉符,或许还有含义。忙还给淙喧,“淙喧,如此贵重的东西,你长年戴着,我不能拿。”

    淙喧不由分说得便戴在她颈上,苦笑了一声,“我想保你一世平安,却无法做到,只能暂时交给它。收下吧,你若不收,我心不安。”

    淮夕落无奈,只得作罢。

    再说靳弦。

    出门之后,唱儿略看了他们一眼,偷笑一声,“你们二人这样前去,怕是无法挖墓?”

    许扇琯轻声咳了咳,“这个倒是……”

    “我还是去找两个小厮一同去,”唱儿调笑着看向许扇琯,眼中带媚,“给公子省点力气。”

    许扇琯仅是拱了拱手,“那就有劳姑娘。”

    唱儿也不恼,转过身时眼神还留在他身上,轻咬了下嘴唇,“那就烦请公子等一等。”

    直到她走远,许扇琯才长长地舒了口气,“靳弦,这个女子一定不简单。”

    “哦?”靳弦微挑起眉,“虽说是代管这深芳楼,单从她这样轻的年纪,怕也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她却做到了,其中的手段也可见一斑。”

    “突然发觉,这地方虽然偏,人倒是都差不了多少。不是为名为利,就是为了某些欲望。”许扇琯感叹道,“倒是与我的初衷不符,现在看来各个地方都一样。”

    听完,靳弦笑了笑,“扇琯这是想归隐山林了么?”

    许扇琯打开折扇,接下着飘落的雪花,“常听人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所以也无妨。”

    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唱儿撑着一把伞,手中还带着一把。迈着细碎的步子走来,人未到,声音已至,“哟!真是劳烦两位久等了,这雪下着,若是冻着了,唱儿可就罪过了。”说完便将手中的伞递给靳弦。

    “多谢。”靳弦略说了一句。

    唱儿看着一旁的许扇琯,笑着说,“这唱儿又给忘事了,偏只带了一把,看来要委屈公子同唱儿合打一把。”

    许扇琯刚要摆手,唱儿直接将自己的伞举过他的头顶,娇媚媚地说道,“公子同我客气什么,是瞧不起唱儿,所以不愿同唱儿合打一把。”

    一时许扇琯也犯了难,瞥见靳弦脸上带笑望着他,“扇琯,你就不要推辞唱儿姑娘一番美意。”

    “靳弦……”许扇琯无奈地叹口气,他这摆明是报复啊!

    唱儿斜打着伞被他撑着,“就是嘛,公子就不要推辞了,”又指着她带来的二人,“这便是深芳楼中的小厮,唤作阿五阿六,阿五生得粗壮结实,阿六生得黝黑有力。”

    一行人走在路上,倒是引人注目。唱儿丝毫不在意这些目光,甚至还挽过他的手臂,许扇琯只能够尴尬地笑笑,一侧的靳弦倒是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这姑娘果然厉害。

    期间,许扇琯见她踮起脚吃力地举着伞盖过自己的头顶,多次让她自己一人撑伞便是,不用再为自己撑,却都被她拒绝了。许扇琯拗不过她,只得拿过伞撑在她的头上。唱儿立即喜笑颜开,像是某种小阴谋得逞之后的快意。

    “到了,”唱儿指着不远处的平地,上面盖着一层细细的雪,“阿五阿六,把瓷叶的墓先挖出来,这两位公子要查看。”说着又向撑伞的许扇琯微微眨眼。

    许扇琯无奈地看着天,这雪到底多久才停啊?

    不一会儿,便在地下看到一副棺材,唱儿说道,“这边是瓷叶的墓,阿五,把它打开。”声音丝毫没有惧色。

    靳弦走向前,看了看周围,倒是没什么异常。

    “啪”地一声,棺材盖开了一道口,慢慢地发出吱呀的沉重声响,就像是一段古老的述说。

    “扇琯,你来看看吧。”

    许扇琯收起伞放在雪地中,轻轻跳下坑。先观察着尸体的面色,从袖中掏出一根银针,插入死者的皮肤里。

    靳弦和唱儿站在上面。

    靳弦略看了一眼她,问道,“姑娘不怕么?”

    唱儿兴致勃勃地看着许扇琯的一举一动,勾起嘴角笑了笑,“又有什么好怕的,人死了,左右还是人。若是人死了,不是人了,那还有点怕的。”

    靳弦听着,没再言语。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许扇琯收起手上的银针,一跃跳出了埋瓷叶的坑。唱儿忙扶住他,“公子真是好身手,不曾想公子竟会验尸,唱儿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许扇琯略点点头,便看向靳弦,“靳弦,有结果了。”

    “是么?那就先回吧。”靳弦说道,随即向唱儿拱手告辞,“有劳姑娘,再会。”

    唱儿的眼神仍旧瞧着许扇琯,微张着嘴,一副失望的模样,“就要走了么?公子不回深芳楼来寻寻乐”

    “多谢好意。”许扇琯说道,便同靳弦一起离开。

    不知走了多远。

    靳弦笑着说道,“扇琯,那位唱儿姑娘许是看上你了。”

    许扇琯摇着折扇,“靳弦你又说笑,我是修道之人,再说她对任何人都是这样。”

    靳弦看着她,“我看未必,从她看你的眼神中倒是透着点特别。我是怕,她缠上你,这样的女子攻于心计,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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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她埋了吧,”唱儿对着阿五阿六说道,脑中却慢慢印出一个人的身影,手中拿着折扇。阿五阿六从地上铲着土,扔在坑里。一时间尘土飞扬,唱儿看着,视线略微有些模糊。

    靳弦房内。

    “扇琯,今日你有何发现?”靳弦问道。

    许扇琯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靳弦,这人从验尸的结果看,不算他杀,也不算自杀。”

    靳弦“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说起他杀,但是凶手又没有直接动手,这样的手法十分怪异,难道真的有巫术一说?”许扇琯皱起眉。

    “扇琯,此话如何讲?”

    许扇琯握着折扇,“她的脖子上有勒痕,的确有他杀的可能,但是凶器就在她身上。”

    “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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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弦坐在凳子上,“如果是凶手杀人,凭着做贼心虚的本能,都会销毁掉作案的凶器,断不会将它留入棺中。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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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的还有没有什么异常?”

    许扇琯摇头,“身上没有一点痕迹,除了脖子上的勒痕,而且还有一个疑点,她全程都没有一点挣扎。如果有凶手勒住她的脖子,就算是睡梦中,凭着求生的本能,也会惊醒,不该一点挣扎都没有。”

    “熏香?”靳弦想起,今日在她的房屋中看到了熏香,当时也没特别留意。

    “如果有熏香,将人迷晕过去,凶手进来行凶,倒是也合情合理。事后凶手觉得肯定不会有人查案,索性也不管行凶的凶器。”

    靳弦倒起一杯茶,脸上带笑,“扇琯,凶手一定在这深芳楼。”

    “你知道是谁?”

    靳弦摇摇头,“但是差不多,现在首先要找到一个人。”

    “谁?”

    “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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